拓拔野点了点头,道:“刚才妹妹说有人告诉你看到完颜昭了,是怎么回事?”
    拓拔玉微笑回道:“方今天下,能让帝国拓跋皇室以外,最有权势家族的两位公子卖命的,会是谁呢?”
    拓拔野脸上并没露出多少惊讶之色,而是眉头紧皱,道:“父皇这么做没有道理,如果燕国在刘秀北伐之战取胜,趁势攻破平衍,一鼓作气拿下卫国,与蜀国一起对汉国形成困势,到时三方交战,不论哪方获胜,都会造成大陆各国元气大伤,出离国趁机重入故土,离开居住数百年之久的荒芜之地,甚至可以借机吞并诸国,成就千古霸业,也未可知!但……”
    拓拔玉秀眉微蹙,摇了摇头,道:“你还记得当年带着刘秀去见父皇的那个老人么?”
    拓拔野沉思一会之后,才点了点头,回道:“隐约记得此人,怎么了?”
    拓拔玉淡淡道:“当年父皇和他达成协议之事,你我并未参与,但此事却牵涉颇多,父皇不仅将帝国几百年在大陆布局告之刘秀两人,甚至借给他们帝国最为隐秘的精锐,暗影军团,”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对这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哥哥?”
    拓拔野点了点头,道:“是很奇怪,不知对方给了父皇什么承诺,让父皇舍得给他们这么大的利益,而且现在看来,父皇对对方履行承诺的能力深信不疑。”
    拓拔玉秀眉紧蹙,脸上露出罕有的严肃表情,道:“哥哥只关心这件事本身,却忘了另外一件事情……”
    拓拔野摆了摆手,淡淡道:“你我之间,此时此刻,说话无需绕来绕去,让我去猜,有话就直说罢。”
    拓拔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哥哥教训的是,妹妹记住了。”说完,不等拓拔野开口,就继续开口道:“当年你我年龄已经不小,父皇甚至已经立了你为太子,但他却并没有带你参加会谈,而是带着年纪尚幼,在朝中没有完全没有根基的小皇子,拓跋烈。”
    拓拔野双目中瞳孔猛的收紧,脸上露出一股戾气,但转瞬即逝,片刻后笑道:
    “拓跋烈,你不说我倒真忘了,上次年初述职,父皇及诸王对你我的成绩很是满意,但父皇除了常规嘉奖之外,并无其他表示,反而对拓跋烈多有封赏,不过当时他刚离开国都,外出履职,做的的确不错,我也就没视他为威胁,如今看来,与你我相比,父皇以及诸王在选择上,更倾向于他。”
    拓拔玉淡淡道:“你也不用说的如此婉转,这一年来拓跋烈虽然刚离国都,外出履职,但成绩斐然,不仅打入了西蜀之国,甚至连你我耕耘多年都无力渗入的卫国和燕国都安置了人选,并且在你我离国之后的前几年,拓跋烈在都城风生水起,左右逢源,单说这次卫国北伐之战,刘秀之所以敢仅以十五万兵众行险,是因为父皇暗中许以重援,”
    说到这里,她突然站起身来,望着窗外冰冻的觐北湖面,沉默一会之后才继续道:
    “后来的事,哥哥也都知道了,父皇违约,不曾出兵,而燕国上官宇趁此战攫取大权,挟年轻天子丹而令诸侯,不过哥哥不知道的是,让这个曾经皇帝鲶板上鱼肉的边境重臣突然起势的人,就是完颜家族二公子,完颜昭。”
    拓拔野眉头紧皱,道:“你的意思是完颜昭是拓跋烈的人?”
    拓拔玉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拓拔野吸了口气,伸手往腿上摸去,结果摸了个空,他下意识的向地上那摊凝固的猫血看了一眼之后,才重新看向拓拔玉,道:“按照你的说法,眼下拓跋烈不仅是父皇眼中的大红人,更是诸王那些老不死的宝贝,就连我这个当朝太子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嘿,看来你我两人即便结成同盟,也无力夺取天下霸权啊!”
    说完,他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
    拓拔玉望着他那张在此刻显得忧郁的脸,冷冷的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现在拓跋烈羽翼不丰,在燕国势力中不过仅有完颜昭一人而已,而且完颜昭的兄长完颜硕,何尝不是惊才绝艳,才华横溢的不世人物,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出离国众世家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完颜家族下任族长的不二人选,可到了最后,还不是为我所用么?”
    听到最后一句,拓拔野目光一凛,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拓拔玉目光闪烁,也不着急说话,而是转过身去,看着白茫茫的觐北湖,半晌,才悠悠道:
    “哥哥,出离国的公主没有一个善终的,我之所以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将来能好过一点,不像其他皇家公主那么辛苦。”
    拓拔野的身子明显的震了一下,再次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又忍住,继续沉默着。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耳边不停响起,就这样好一会之后,拓拔玉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放眼天下,整个大陆,帝王家的女子,又有哪个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呢?女人啊,终究不过是男人的工具罢了。”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哽咽道:“哥哥,你还记的我母亲怎么死的么?我现在这般努力,就是为了避免将来重蹈我母亲的命运啊!”
    说到最后竟大声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状甚凄婉。
    拓拔野急忙站起身来,走到拓拔玉身旁,细声安慰起来,拓拔玉哭了半晌才止住哭声,对着拓拔野尴尬的笑了笑,道:“一时失态,让哥哥见笑了。”
    拓拔野叹了口气,拍了拍拓拔玉的肩膀,道:“无妨,是我平日没有尽哥哥的本分,让你受到了这么多委屈,往后再有心事就和我说,我虽不能尽数替你解决,但总还是有点用的。”
    拓拔玉哽咽着点了点头,哭道:“哥哥,我一介女子,能有什么野心不过是为世道所迫,不想走母亲老路罢了。”
    拓拔野目光连闪不停,双眸中惊讶,疑惑,怀疑之色不停闪过,但终于还好伸手拍了拍拓拔玉的肩膀,劝慰道:“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再让你受到委屈。”
    拓拔玉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拓拔野,目光中满是温柔满足。
    仿佛时光倒流,一切景物瞬间变换,拓拔野恍惚间看到一个还在孩童时候的小女孩,在自己给她糖果之后,满足开心的样子。
    那才是简简单单的情感啊!
    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连自己的妹妹都不能相信了?
    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悲哀么?尚不如普通百姓人家!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拓拔玉拥入怀中抱紧,嘴里轻声呢喃道:“妹妹!”
    拓拔玉将头靠在自己兄长的怀里,脸上漾着幸福的笑容。
    只是在她眼里,那一抹寒芒,却让人感到寒冷,直透心肺!
    半晌,拓拔玉才轻轻推开拓拔野,伸手擦干眼泪,轻笑道:“我还要回去收拾行装,要先走一步了,这几日洛京城内,还烦劳哥哥替我留意城中事情变化。”
    拓拔野点了点头,回道:“放心吧,回国之后,尽量少待,早日回来,都城内势力盘根错节,你常年在外,缺少根基,万事小心为妙。”
    说完,他目光一闪,伸手拍了拍额头,恍然道:“我差点忘了,你回国拜见父皇之后,去见一个人,我修书一封,你带给他看过之后,他自会助你。”
    拓拔玉双眸深处闪过一抹喜色,脸上也露出甜美笑容,道:“是谁啊?”
    拓拔野微微一笑,回道:“南城陈家,陈忠平!”
    说完,他也不等拓拔玉回答,就摆了摆手,面露疲惫之色,道:“话尽于此,我也累了,你回去收拾行囊吧,为掩人耳目,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拓拔玉点了点头,在不多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她婀娜的身姿微微摆动,伴随一阵清香,渐渐远去。
    望着拓拔玉的身影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拓拔野温柔的脸上逐渐泛起了难以形容的仇恨和暴戾。
    半晌,他才从牙缝中狠狠的吐出胸中压抑许久的愤恨之语:“贱人,也太小看我了,以为凭借几滴眼泪就能骗得了我么?哼哼,这次让你吃尽苦头!”
    骂完之后,他重新所好,目光中闪过一丝凶狠,又有些许不安和疑惑:拓拔玉此次前来的到底是什么?她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一阵冷风从门口处吹进,令炭火抖个不停,烟气袅袅,随风转了个弯,吹在了那具还睁着眼,浑身被血染红的猫尸身上。
    似乎有低声呢喃:将来,又会是谁的尸体,躺倒在冰凉的地上,再也不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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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帝国,洛京城内。
    骠骑大将军王向佐随着带路的使者,走在规模宏大的皇宫中,一路上寒风中树木瑟瑟,冷气扑面,但是千年皇宫中的威压却并没有减少半分。
    只是年纪大了,走在路上,看着过去熟悉的地方,此刻竟感到一种无奈,一种颓然。
    自从他遵从帝命,从军中回到国都之后,不过几年时间,看上去就苍老了许多。
    京城之内,不比军旅营账中那般简单,军中主将,一令而行,一禁而止,在这个斗争的漩涡中心,暗流湍急,礁石密布,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遗臭万年,不由人不耗尽心力。
    走了好一会,王向佐才走到了皇帝的寝宫,传令太监见他到来,急忙向他垂首打了个招呼,然后进宫传令去了。
    就在这时,在入口处的门边,正走出一个人,赫然正是出离国太子,拓拔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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