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知已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辆小小两轮助动,直到它来到自己面前。
    周师傅递了个头盔给丁知已,拍拍后座的空余处催促他坐上来。
    与此同时,小区的护栏打开,从地下停车库里驶出一辆敞篷跑车,纯黑色的流线型身躯夺人眼球,它犀利奔放的外形就像非洲草原上奔跑的猎豹,矫健华美。
    车窗缓缓放下,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出现。他的侧脸柔和俏丽,有股说不出的静雅气质,动如春风,静如溪水,看一眼便会被深深吸引。
    男人摘下墨镜望着右前方的助动车若有所思,他松开了油门,将车档调整到最低速档,缓慢地跟在助动车的后方。
    坐在助动车上的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车辆的尾随,特别是坐在后面的那位一脸阳光灿烂的青年,张开双手感受着秋风过耳,整个人都沉浸到自我的写意世界。
    小时候丁知已只能隔着窗看外面的世界,无论是车窗还是玻璃窗,自由与风都被隔绝在另一边。
    长大后,没有驾驶技能的丁知已依然无法享受追风的快感,哪怕一次,他做梦都想试试跃风而行。
    “到啦!”周师傅减速停靠在公交站点,“小丁,还好吗?”
    “嗯!”丁知已跨下车,略带遗憾地微笑,“快乐的时间真是短呐。”
    “之后知道怎么去吗?”周师傅出于长辈的关心问道。他看丁知已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就不像会识路的青少年,迷路的可能性相当大。
    “查了地图。”丁知已拿出他早早准备好的路线图,炫耀似的摇了摇,“严禁迷路!”
    周师傅点点头,挥手向丁知已告别:“那你自己小心哈,拜拜!”
    “拜――”丁知已像挥手绢般高举路线图……
    啊。
    丁知已回神后看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图呢?
    被他挥出去了……
    嘤嘤嘤!
    “别跑!”丁知已一跳一跳地追着小纸片,可每次在指尖碰倒它的霎那,它就会飘走。
    大风将纸片越卷越高,越卷越高……最后挂在了梧桐树的树杈上。
    “唔。”丁知已可怜巴巴地待在大树底下,落叶一片片掉落,配上萧瑟的秋风,凄凉无比。
    “笛笛――”连续两声响亮的鸣笛声。
    丁知已的思绪完全被路线图占据了,他搓了搓手,突然整个人扒在树干上,两条腿夹紧,像只袋鼠似的挂着。
    “好、好辛苦!”丁知已一点一点往上爬,一口气没憋住,哗啦啦又掉了下来。
    ……
    “笛笛――”车笛声还在继续,可某人仿佛完全没听到,一心一意与梧桐树做斗争。
    “丁知已!”悦耳的天籁之声响起,某个受不了一直被无视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我在!”丁知已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转向了声音传递的方向,立正站好,背脊挺直。
    咦,刚才好像听见女神的声音……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吗?在哪儿在哪儿?
    乔傲推开车门下车,走到他身边望了眼树上卡住的纸片:“你是要去白氏公司交剧本?”
    “这个……”丁知已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要先去制片的工作室把剧本交给编剧翻译了……才能交给萧潇小姐(负责人)。”
    “你的工作室在哪儿?”乔傲问道。
    “在、在……在哪儿呢?哈哈哈哈……”丁知已笑着抓头,“噢等等!制片有给我发短消息!”
    他连忙拿出手机,找到制片给他发的那条消息递给乔傲看。
    “嗯。”乔傲点了下头,指着自己的副驾驶座,“上车。”
    “啊?”丁知已没缓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叫他上车吗?
    “我送你去。”乔傲的意思就是让他上车,这还不够明白?
    “真、真的?”丁知已受宠若惊,“为什么?”
    “工作。”乔傲径直走向驾驶座,啪地关上门,催促丁知已,“还愣着做什么?”
    “来啦!”丁知已兴奋地蹦上乔大神的跑车,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能上乔傲的车这绝对是好事!
    没有车顶的敞篷车跑车在这个季节其实有点冷,可这完全不妨碍丁知已享受风的赐福。他哼着小曲,被风吹眯了眼,一脸幸福。
    “你没坐过跑车?”乔傲放缓了油门,令车风不那么凛冽。
    “没。”丁知已睁开眼睛,眨了眨,“尼桑说跑车太危险,不适合我。”
    “尼桑?”乔傲重复了遍。
    “噢,就是我哥。”丁知已露出温暖的微笑,“非常好的哥哥大人。”
    “嗯?是吗?”乔傲似乎不太认同,语气轻佻不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丁知已被风吹爽了,胆子也壮了些,“但你不能生气啊。”
    “与戏曲无关就可以。”乔傲一眼便看穿了丁知已的心事,除了你为什么不演我的戏,你来演我的戏好不好,他就不会问其他问题了。
    “那没有了……”丁知已沮丧地垂下头。好不容易与女神零距离接触,竟然一点话都套不出真是太没用啦!
    话题中断,沉默的气氛很压抑。丁知已是沉浸在自己伤春悲秋的世界,而乔傲是被伤春悲秋所感染,心里多少也有点不是滋味。
    上次他撕丁知已剧本是一时冲动,“青花记”三个字就像是一剂勾起回忆的猛毒,令他想起太多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去。望着丁知已眼中的自己,乔傲的怒火就冲碎了理智,清澈眼睛里印着的人,已不是当年那朵“小青花”,混淆在娱乐圈中的乔傲肮脏又拙劣,配不上那身高雅庄重的戏服,更无法再唱那故事里的情情怨怨,他的歌声早已不再纯净。
    他恨的不是丁知已,而是他自己。他讨厌的也不是那本薄薄的剧本,而是他自己混沌复杂的黑史……
    乔傲想着想着,硬如磐石的心不禁又软了些。
    他把所有的气都出在丁知已身上是不公平的,可即便明知如此,每当看到他仍会有一股强烈的感情冲击心脏,令他缓不过气……
    乔傲不知道这种焦虑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但他真的很不舒服、很压抑、隐隐作痛。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乔傲悦耳的声音就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扑通一声,画出圈圈涟漪。
    他并不想干涉丁知已的隐私,只是他很困扰。
    过去的他,值得去喜欢吗?过去的他,为什么还有人会记得呢?过去的他,比现在的他要好吗?
    “啊!”丁知已双手交握,眼睛闪闪发亮,“当然是因为女神很美丽啊!”
    一谈到当初的乔傲,丁知已就会进入nc粉模式。更何况这是与乔傲本人谈论那次命中注定的相遇,简直太让人激动了有木有!
    “那是人生里最幸福的一天……”丁知已的脸蛋荡漾出柔到骨子里的笑,“我坐在戏台下,你站在戏台上,咫尺之间,天堂无边。”
    如果可以用花做背景,那么丁知已身后的会是一片灿烂的太阳花海,幸福满满。
    ☆、12 湿身了,身湿了,湿了。
    直白、纯挚的感情冲击乔傲原本就动摇着的内心。
    被人所喜欢是多么珍贵的感情……游荡演艺圈数十载,他早就忘了这份感动。人们之所以崇拜偶像不单单是为了他们那迷人的外表,还有他们精湛的演技、动人的歌声、善良正直的为人、为粉丝们着想的那份温暖。
    如果他是丁知已的神,那么丁知已……或许会成为他的灯?
    乔傲勾起一抹轻柔的笑,眼神温和了许多。
    “哇(⊙0⊙)!”丁知已举起相机咔嚓一声,将这一刹那的芳华收入囊中。
    “做什么?”乔傲眯起眼睛,显得不太乐意,“你独特的爱好能不能收敛一下?不然我可不保证一会儿开车会撞上什么电线杆或者桥墩……”
    “不能!”丁知已抱住他的宝贝相机,坚决道,“我可以付你钱,像上次那样给你支票……但你不能剥夺我拍照的权力。”
    “支票?”乔傲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件事,说起来丁知已似乎还欠了他二十多万?
    “我塞进你家门缝了……”丁知已是好孩子,绝不会欠钱不还,收到支票的那天他就还乔傲了。
    乔傲回忆起他家宠物身上这几天似乎是有那么一张纸黏着,难道那张纸就是二十万支票?等等,他好像在昨天给宠物擦身的时候做了什么……
    “啊。”乔傲手一抖,轮胎打滚,跑车朝旁边的车道冲去。
    丁知已一只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拉住扶手,做好与乔傲一起殉情的准备!
    “把手拿下。”乔傲拍掉丁知已的手,另一只手控制方向盘,轻松扳回车头,又行驶到了正常车道。
    “噢……”丁知已拍拍胸口,虚惊一场。
    跑车驶出高架桥,进入繁华市区。道路两边耸立着高楼大厦,巨大的海报高高挂起,明星们精美的剧照争奇斗艳般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具现代化都市到处洋溢着时尚潮流的气息。
    风势减弱了许多,乔傲的车速也减慢了,周围的景物变得清晰可见,五彩缤纷的颜色充斥着视线。
    “四少的海报!”丁知已按下快门,“好帅!”
    “这不是你自己电影的宣传海报吗?没看过?”乔傲对这位知名导演越了解越无语,越接触越摇头,“好歹是你自己的作品,多负责点啊。”
    “我的工作只是拍电影,宣传是制片的事……”丁知已只要拍出他满意的镜头就好,其他的事嘛,嘿嘿。
    “为什么选陈世少?”乔傲不经意地问。凭他对国内演艺圈的了解,比陈世少有名、演技更一流的男星有不少,丁知已却选了一位乍看之下很合适,其实不稳定因素极多的人。
    “因为合适啊。”丁知已想到初次遇见陈世少的场景,“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觉得,啊,就是他了。”
    “他没这么爽快就答应你吧。”乔傲不难想象,“在接拍你电影的一个星期前,他刚结束了另一部电影的拍摄。”
    “咦……你怎么知道?”丁知已惊讶得合不拢下巴,确实,当时他提出邀戏的时候陈世少拒绝了。越是优秀的演员会越入戏,一旦入戏从戏里走出来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好比李景年,最近都带着电影里角色的风格说话。观众们看不出,但行内人士就非常清楚这个道理,从档期来看,陈世少是不适合这个需要过分揣摩的角色。
    “我不打没准备的仗。”乔傲坦然回答,松开油门后踩下刹车,规规矩矩停在斑马线前。
    他回国后这么多天,并没有像传闻那样安详地调整着时差,而是在拼命消化林汐晨搜集过来的资料。圈里的竞争对手、知名人士、绯闻八卦他都必须了然于心,为了应对娱乐圈变化多端的浪潮,他不得不随时准备迎战。
    明星并不轻松,越是上位就越是面临着临界点。最后打败他们的可能是竞争对手,也可能是他们自己的极限……但没做好功课的明星往往最先死,公众不会原谅无知的人。
    “是呢,不容易啊。”丁知已回想起那时的情景,自己也觉得非常神奇,“也许是我的诚意感动了四少?”
    “每天24小时变态跟踪,住他家隔壁、翻他的垃圾、随时观察他带什么人回家之类的诚意?”乔傲怎么突然觉得很不爽?丁知已的爱是那么廉价的东西?
    “没……我才没那么做!”丁知已冤枉,他比窦娥还冤,“我只是每天在他家楼下等他而已……”
    ……
    乔傲脸黑了。
    “没办法啊,他不肯拍。”丁知已知道自己那时是强人所难,可没办法啊,这个角色只能陈世少来演,除了他都不行。
    “演员在你眼里,是什么?”乔傲忽然回头,深邃的眼睛犹如冰潭深井,一时间吸去丁知已所有思考的能力,脑海里一片茫然。
    电影演员,演员是为了电影而存在?
    在他眼里,演员的价值就只有合适与不合适吗?
    “不、不明白。”丁知已显得有些窘迫,他没想过这个问题,演员不就是演员吗?还能是什么呢?他的电影请最合适的演员……有什么不对吗?
    红灯闪烁了几下,乔傲踩下油门,跑车重新启动。
    一路无话,乔傲不主动提问丁知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何况他敏锐的小动物直觉告诉他,女神现在很生气、随便开口说话后果很严重,所以还是暂时乖乖闭嘴,好好想想乔傲刚才的问题,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才是。
    车缓缓停下,乔傲将跑车停在了一栋辉煌的建筑物前。
    “下车吧,到了。”他解开门锁,催促丁知已下车。
    “对不起。”丁知已表情难过,“我会继续思考你的问题,等有答案了告诉你。”
    “下车吧。”乔傲为他松开保险带,拉开车门。
    香香软软的头发划过丁知已的侧脸,他用力呼吸乔傲洗发水的味道,争取在气味消失前记下这独特的嗅感,下次去大型超市一瓶瓶闻过去,争取买到一样的味道!
    “你在干吗?”乔傲一退身就看见两个鼻孔吸啊吸啊,浑身鸡皮疙瘩就竖起来,这家伙不会又在做什么奇怪的事了吧?
    “想打喷嚏……”丁知已赶紧捂住鼻子,不让香气跑掉,“好啦,就酱紫,白白!”
    他迅速跳下车,捏着鼻子往建筑物里冲去……再多留在体内一会儿,乔傲的味道,嘤嘤嘤。
    “丁知已――”蓦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从大厦的暗处传来。
    乔傲刚启动车,才开出不到百米的距离,听到怒吼不禁向后望去……
    “我要杀了你!”疯狂的女子提着一桶不明液体向丁知已狂奔,“竟敢掐了我家兰俊的戏!我要你不得好死!”
    “哗啦――”腥红的液体从铁桶里泼出,如同倾盆大雨一般灌湿了木讷在原地的丁知已。
    他甚至挡都没挡,就怔怔地看着女子发了疯似的朝自己本来,又吼又叫,然后哗地泼液体。
    “咚。”铁桶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丁知已从头到脚都抹上了一层红色,液体浸湿了他的衣物,顺着裤管趟落。
    他就像躺在血泊中的亡者,蒙上了一股死气,散发着腐烂的臭味。
    女子指着丁知已的鼻子继续骂道:“别以为自己了不起!兰俊不是你的玩偶,你说不许他演就能不许了!”
    “兰俊……”丁知已恍然地呢喃,“是谁……”
    女子深吸一口气,气得全身发抖。
    她拿起地上的铁桶,狠狠向丁知已砸去!
    “住手!”乔傲冲上去,一把抓住女子的手用力甩开,“你在做什么!”
    “啊……”女子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倒在地,望着乔傲发呆。
    “保安!保安呢!”乔傲赶紧脱下他的外套给丁知已披上,躲在四处的记者早已将这画面记录在案,镜头对准他们,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姗姗来迟的大厦保安这才赶到,将女子围住并拨打110。
    “乔、乔傲?”丁知已被人搂在怀里,神游间似乎闻到了熟悉气味,微微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印入一张俊丽的脸。
    他全身都有股难闻的腥臭味,睫毛上沾着一滴滴红色血珠,顺着脸庞滑落,就像在滴血泪一般。
    “没事的。”乔傲揉揉丁知已的头发,“不是硫酸也不是油漆,去冲个澡就能洗掉,别害怕。”
    “嗯……”丁知已哆嗦着抱住自己,靠在乔傲身上。
    他脑袋一片空白,除了惊恐,没有任何剩下的情绪。但是……有女神在身边真好,他来救自己,真好。
    丁知已倚靠着乔傲,一步步走向大门。
    “我的妈呀!”他们才刚走到门口,制片就以光速冲到大门,看到丁知已浑身是血的样子差点晕过去。
    “制片!制片你挺住!”剧务赶紧扶住双腿发软的制片。
    “报警!报警了没?”制片气喘吁吁,两眼发晕,“哪个王八羔子做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兰俊的热衷者。”乔傲将披在丁知已身上的衣服再裹紧了些,“先别说这些,这里有没有浴室?让他先冲个浴换身衣服。”
    “瞧我这气糊涂了!”制片一拍额头,赶紧拉住旁边的剧务道,“带丁导和乔大神上楼,十层有公共浴室,弄两张计费卡再准备两套衣服。”
    “好好!丁导,乔大神这边请。”剧务去按电梯,拿出电话联络服务人员。
    丁知已与乔傲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道血痕,红色的液体仍不断趟落,像是永不褪去的诅咒。
    “乔大神真是对不起!把您也牵累了!”制片给乔傲道歉,没想到上次当中拒绝丁知已的乔傲这次会出面帮他,一般艺人遇上这种事恨不得逃得八丈远,讨厌丁知已的乔傲竟然愿意出手相救,真不容易啊!
    “路过而已。”乔傲见丁知已的状况不好,也没空与制片多唠叨,他摇了摇丁知已的肩膀,试图与他说话,“听得到我说话吗?”
    丁知已迷茫地望向乔傲,点点头。
    “还好吗?”乔傲低声询问。
    丁知已摇摇头,声音里带着哽咽:“想见尼桑……”
    “尼桑是吧?”制片听到后赶紧掏电话拨号码,“马上噢!丁导再坚持下,马上你尼桑就会来看你了!”
    丁知已继续摇头,抓住乔傲的衣袖:“不见,要独立。”
    他已经发誓,不再依靠他的大哥了……
    “这个时候可以不独立。”乔傲反握住丁知已冰凉的手,“会害怕是正常,被吓到也没什么好丢脸,你可以哭、可以闹。”
    他似乎已经习惯那个整天嬉皮笑脸跟他耍无赖的丁知已,看到现在的他,很焦躁、很抑郁。
    难以想象……在他人面前无忧无虑的少年,也会有被吓蒙的一天。
    叮――电梯门开了。
    丁知已突然扑入乔傲怀里,瑟瑟发抖。
    ☆、13 浴室里的不可说。
    制作室所在的十层,是本栋大厦专为坐落于此的公司提供的员工娱乐场所。不但有餐厅、健身房、温泉浴所等,连超市与服装卖场都一应俱全。
    送丁知已与乔傲进浴室后,场务便跑去卖衣服的地方为两人重新准备一套可以转的衣服。所幸工作时间这里并没有太多的人,不然看见浑身是血的两人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恐慌。
    丁知已情绪很不稳定,他几乎除了呼吸和走路之外没有其余的任何动作。
    “哗啦啦。”乔傲打开热水开关,调整好温度后才拉丁知已进热水浴。
    干净的水洗刷着他纤弱的身体,那张白净的脸在热水的冲洗下渐渐清晰,他停滞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了。
    “喂,醒醒。”乔傲拍拍丁知已的脸蛋,然而对方的眼睛依然傻愣愣的没有焦距。
    乔傲无奈地叹了口气,趁丁知已抬起头之际,细细地擦拭着残余在他脸上的血迹。
    这孩子真是吓傻了吧……这辈子都没遇过这样的场面,也算是给他上了一堂课。
    “我不认识兰俊。”丁知已的眼眶通红,充盈双眸的水珠他一眨便落下,“我没有自以为是,也没有欺负过那个人……”
    孩童式的思维方式就是在别人指责他、责骂他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做错了。
    丁知已被保护得太好,在那次意外之后,他的人生可以说没有再经历过一点风风雨雨。他是丁知斐的心头宝,患有严重弟控情节的尼桑绝不会允许任何伤害到弟弟的事情发生。
    所以在遇到未知事件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反省自己。
    “你没有错。”乔傲看到这样的丁知已,伪装在外表的硬壳逐步瓦解。他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当他无数次受到无理责骂时的心情,惶恐又害怕,不理解母亲的苛责是她自私的宣泄,一味把痛苦附加在自己身上,直至窒息。
    好吧,今天是例外,就当安慰下这只受惊的兔子,总这么兢兢战战的也不是办法。
    不过……就一句哦。
    乔傲清了清嗓子,空灵纤细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浴室,更显飘渺。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由梅兰芳大师精雕细刻的词段在乔傲口中别有滋味,他的气音仿佛飘出身体外的灵魂,明明在你耳旁唱却一点都不觉得尖锐,歌就像扩散在浴室里的水蒸气,围绕着听众,那么动听、那么有带动力。
    丁知已听着听着,没有神的眼睛变得有光泽,平瞥的嘴角有生命力地上扬。
    这是……乔傲的声音。
    温暖、优雅、能创造出一个世界的天籁之声。
    此时此刻,他是多么地幸福。
    “那一天,你唱的也是这出。”丁知已轻声发笑,“四平调,贵妃醉酒。”
    他爱死了乔傲手执折子扇的姿态,那一颦一笑都让人疯狂啊……如果穿回古代,他一定要乔傲女神做他的皇后,一生一世只对他一人好、只宠他一人。
    丁知已有事没事就会乱想一通,等回神,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之前那些不过是一番春梦,女神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乔傲扯下挂在倒钩上的毛巾,扔在丁知已头上。
    “出去吧。”乔傲关掉水阀,扯了块毛巾擦揉湿润的头发,边擦边往外走。
    浴室的蒸汽围绕着两人,令原本就朦胧的视野变得愈加模糊。
    “出去?出哪儿?”丁知已这才四处打量,“咦,这里是浴室?为什么我会在浴室?”
    唉!?
    等等,比起在浴室这个问题,他现在有个更严重的问题!
    “我、我……我为什么没穿衣服?”丁知已自言自语起来,他肯定是穿越了,不然他的记忆怎么会出现空白?上一秒还在大厦门口,这一秒就全裸洗澡了?
    再等等!比起全裸这个问题,他又发现了个更更严峻的问题!
    丁知已一抬头,乔傲微妙的背影在白色蒸汽之中时隐时现,曲线柔和却充满张力的肌肉让某人口水直流,不能看到的部分他直接脑补,补着补着……
    “吸――”丁知已一抹鼻子,这下可不是被泼的红色液体,而是他自己体内流出的……鼻血。
    555,光靠想象果然还是无法满足!女神的裸体……好想看!
    “留步,请留步啊……”丁知已追悔莫及,刚踏出一步就两腿朝向滑倒了,连看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了。
    叫你发呆叫你发呆,这下人都走了,还看个鸟!鸟都没得看了!
    丁知已想抽自己啊,刚才乔傲全裸对他唱歌啊,为什么他没发现?没发现啊!重要关头别说摸一下,连一眼都没看见……损失惨重!
    “我恨我自己!”丁知已捶墙跺脚瘪嘴滚地板,这样的机会老天爷绝对不会给第二次,时光倒流吧倒流……
    一双黑皮鞋出现在丁知已的视线内,他慢慢仰头,看见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知已,受伤了吗?”丁知斐抹了下满是汗珠的额头,弯下腰伸出手,“能站起来吗?”
    “嗯……”他没受伤,只是在后悔人生而已,“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电话……”丁知斐拉松领结,连脖子上都汗水淋漓,“很担心,就来了。”
    “喂,你的衣服在……”乔傲去外面寻衣服了,兜回来一圈,发现浴室里多了一个人。
    他穿着宽松的浴袍,上半身大方地敞开,直到腰际才以一根腰带垮垮束起,水珠随着他柔软的头发一颗颗滑落,流淌在他完美的身躯之上,宛如出水芙蓉。
    丁知已的鼻血汹涌不止,不知不觉已经一脸血了。
    谁说老天爷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的……他误会了老天爷亲妈的程度,啊,这辈子,满足了!
    “知已!”丁知斐眼疾手快,在丁知已脸着地之前将他一把拉了起来。
    此时,这货已经两眼一合,昏过去了。
    “他是不是头受伤了?”丁知斐紧张地抱着自家弟弟,焦急道,“还站着做什么,快叫救护车!”
    乔傲不耐烦地皱眉:“吼什么,他不过是情绪激动,加上洗太久热水澡缺氧而已。”
    出个鼻血就要叫救护车,就是你这样的哥哥才会把他教坏掉!
    “先给他把衣服穿起来。”乔傲手里还拿着丁知已的衣物,晃了两下引起对方的注意。
    “徐伯,给知已穿衣服。”丁知斐唤了声,烟雾缭绕之中,又出现一名身穿管家制服的老人。
    乔傲眉毛一挑,这位老人家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徐伯接过乔傲手里的衣服半鞠躬表示感谢,又从丁知斐手里接过他家二少爷,为他从内裤开始一件件穿好。
    “请乔先生没事的话,出去如何?”丁知斐下逐客令,冷冽的目光能冻死一只鸡。
    可惜乔傲不是鸡,自然不会被他冻死。
    “我可是你弟弟的救命恩人,不感谢下我吗?”乔傲半靠在湿答答的墙壁上,一条腿支撑着身体,撩起的浴袍下,风光旖旎。
    “多少钱?”丁知斐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本支票和一支笔,“我们直接一点。”
    “呵。”乔傲笑场,对不起啊,他真没法把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男人和躺在那里挺尸的小花痴联系在一起,这两人是兄弟?怎么看怎么不像呐。
    “你们这些小明星的不就是为了钱吗?”丁知斐混迹商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见过大大小小的男星女星,一个个不都是变着法子要钱吗?
    “你弟弟比你可爱多了。”乔傲眼波流转,最后落在丁知已身上,“很真诚,讨人喜欢。”
    “你!”丁知斐快把笔捏碎了,“闭嘴!”他不喜欢乔傲以看宠物的眼神看他挚爱的弟弟!
    “哇,好凶的哥哥大人。”乔傲一瞬间收敛起所有笑意,肃目冷声道,“不闭嘴又怎样?”
    两人针锋相对,空气里闪烁起噼里哗啦的火花。
    “女、女神……亲、亲。”丁知已突兀的梦呓打扰了两个人的龙争虎斗。
    乔傲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丁知斐,哼哼哼。
    “尼桑……救我。”丁知已的表情一下变得很痛苦,揪紧衣襟。
    “大少爷,先让二少爷出去吧。”徐伯恐怕二人再争执下去,先挺不住的是丁知已。
    “嗯。”丁知斐先走了出去,被丁知已叫了名字后他心理平衡许多,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尼桑不是吗?乔傲能做什么?除了那张脸、那具身体,一无是处啊!真要有能力就不该让那莫名其妙的女人得逞!
    乔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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