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琛一个人兀自沉思着, 看起来傻了吧唧的, 连电影什么时候散场的都不知道, 现在只剩一些稀稀落落的人还坐在原位等彩蛋。
    陆起莫名背后一凉,伸手在他耳畔打了个响指, 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霍明琛的心思了:“想什么想这么入神?”
    霍明琛是直肠子,有话也藏不住, 闻言斜眼看了过去:“我在想,你以后跟我一起死怎么样?”
    一副打商量的语气。
    陆起先是一愣, 继而摇头,心想原来霍明琛这个时候就已经病得不轻了,一天天的不想着怎么活, 净想着怎么死,
    “不怎么样。”
    陆起一副万事没商量的语气, 说完又觉得实在没必要, 霍明琛脑子有病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何必跟他较真:“不过现在地皮很贵,如果你买墓地的时候愿意在旁边顺便帮我买一个,我没意见的,死一块可以,同时死就算了吧。”
    他上辈子连三十岁都没活过,这已经不叫英年早逝了, 叫夭折,这辈子怎么着也得活个一百岁才够本。
    电影散场出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华灯初上, 街上人来人往,一辆又一辆的车从他们面前经过,陡然有了一种平凡却充实的感觉。霍明琛没办法拉陆起的手,只能像好兄弟似的搭住他肩膀,踩着地上的霓虹虚影道:“这就晚上了,时间过的真快。”
    陆起说:“因为它已经过去了,所以你觉得快,但你上课的时候,却总觉得度日如年。”
    霍明琛不满的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喂,知道你是学霸,不用来怼我这个学渣吧。”
    霍明琛除了学习成绩尚可,身上具备一切学渣所拥有的特质,上课就犯困,考试就头疼,逃课更是家常便饭,只有轮到陆起部门巡查课堂的时候,他才会破天荒的好好上那么一节课。
    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霍明琛郁闷的抓抓头发:“走吧,我送你回去。”晚了霍明城又要死命催他回家。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忽而感到遗憾起来,为什么时间不可以停住。
    二人坐上车,破天荒的,霍明琛开车速度十分平缓,陆起陡然想起之前自己开车速度慢了,还被对方吐槽说老爷爷走路都比他快。
    陆起摸了摸口袋,忽然有些想抽烟,但他并没有什么烟瘾,所以口袋里并不会常常备着,继而伸手,轻车熟路的从霍明琛口袋里摸了一盒烟出来。
    “喂……”
    霍明琛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没有烟瘾的吗,怎么忽然抽上了。”
    陆起之前让他少抽烟,霍明琛都戒的差不多了,这倒好,自己刚戒完他又抽上了,搁这儿闹呢。
    陆起仰头吐出一口烟雾,他吸的太猛,指尖星火瞬间降了一半,半晌才道:“……可能我一直都有瘾,只是自己没发现。”
    换了别人霍明琛会骂一句傻/逼,至于陆起,他思考半天,最后吐出几个字:“您厉害。”
    说完把陆起指尖里夹着的半根烟抽出来按灭,把车窗降下来散散味,挑着眉道:“之前还说自己没瘾,你把我忽悠的戒了烟,还想自己抽,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我不抽你也不准抽。”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楼底下,陆起往窗外看了一眼,动了动腿似乎是准备下车,就在这时,霍明琛忽然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
    腰间的手勒得很紧,陆起没回头,只听见他闷闷的出声询问,
    “陆起,老子为什么这么舍不得你?”
    陆起没出声,反手抱住他把人弄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抵着霍明琛的头顶,一下一下的拍着背,像是在给猫儿顺毛,顿了那么几秒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就出鬼了,”霍明琛似乎是气的,用牙咬了咬他的脖子,眯着眼尾道:“你总是知道我口袋里有什么,怎么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陆起闻言,伸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与他视线对上,就在霍明琛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微凉的吻忽然落在了他唇瓣上,摩挲厮缠片刻才离开。
    陆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心里在想我。”
    霍明琛嗤笑:“你比我还不要脸。”
    陆起认同的点点头:“是啊,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要脸……”
    话音未落他腰间就是一痛,霍明琛抿唇掐了陆起一把,在他耳边阴恻恻的道:“我哪天死了就是让你给气的!”
    陆起心想你明明是被车撞死的,什么气死的,一天到晚瞎碰瓷,不过还是轻斥了一句:“别乱说。”
    霍明琛就不说话了,闭眼靠在他怀里,两个人静静抱了片刻,直到霍明城的电话打来,这才磨磨蹭蹭的分开。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霍明城没有上楼睡觉,而是坐在一楼客厅看新闻,因此霍明琛刚进家门就被逮了个正着,顶着大哥犀利的视线,他脱鞋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面不改色的道:“哦,路上有点堵车。”
    霍明城闻言关掉电视,鼻梁上架着的镜片被白炽灯映射出一片白芒,但依旧不妨碍他看穿弟弟的谎言,意有所指的道:“最近非常时期,不要瞎出去鬼混。”
    “谁瞎出去鬼混了,方棋他们叫我喝酒我都没去。”霍明琛嘀嘀咕咕的,说完看了眼楼上:“那老东西今天还没回来住?”
    老东西指的是谁不言而喻,前几天霍远光就借口有事要忙,几天都没回霍家大宅了,霍明城闻言难得没有纠正他的用词,或许自从上次的车祸事件开始,他对这个叔叔就已经死心了。
    “嗯,估计在和那些股东拉关系,毕竟后天就是董事会了。”
    霍明城摘下眼镜,没忍住叹了口气,他疲累的捏捏鼻梁道:“我还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和爸爸说,他本来年纪就大了,心脏又不好,谁出事他都伤心,今天他看见国内的新闻,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问我。”
    霍明琛闻言上楼的脚步一顿,他扶着栏杆居高临下的看去,迎着吊灯璀璨的光芒,陡然觉得霍明城的脊背已经有些弯了,手不由得紧了紧,劝慰道:“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隐瞒只是自欺欺人,爸爸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也走过来了,我相信他能理解的。”
    霍明城闻言摇头道:“你不懂,他和二叔毕竟是手足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
    霍明琛其实不太理解这种想法,他性格分明,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别人对他不好,那么也别指望他会发善心,霍远光这种人弄死都嫌多。
    “那也没办法了,谁让他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在公司搅风弄雨,再惨也是自找的。”霍明琛说完摇摇头,对霍明城道:“时间不早了,我回房休息,你也早点睡吧。”
    董事会即将召开,霍远光似乎已经胜券在握,打算一次性斩草除根,只是陈敛冬依旧惴惴不安,他想起自己仍有把柄在霍明琛手上,到时候出了事只怕难逃法网。
    可贼船易上难下,霍远光这个老狐狸是铁定不会保他的,陈敛冬细细一想,竟是没有人可以帮他,顿时陷入了四面楚歌之境。
    酒席尽散,霍远光送走几位董事,算了算自己手上收拢过来的股份,再加上有皇裔这件事发难,料想霍明城是在劫难逃,不由得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他点燃一根烟,精神亢奋却又神智模糊,嘴里一直喃喃的说着些什么。
    “父亲啊父亲,当初你这么狠心把我赶出霍家……现在我还不是回来了……我比他不知道强多少倍……”
    “你看……是我的就是我的……大哥已经老了,霍明城那个毛头小子又怎么会斗的过我呢……霍家到头来还不是归了我……”
    他说着说着,沟壑遍布的脸上忽然滑下一抹泪痕,霍远光直到今天也仍觉得父亲太过狠心,他当初只是年少气盛不懂事,犯了一点小错而已,结果就这么被剔除霍家,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陈敛冬在包厢外站了很久,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推开房门,他视线扫过霍远光脚边一地的烟头,扯出一抹笑来,上前道:“恭喜董事长,以后霍氏就是您的了,刚才那些人一个个都巴结着你呢。”
    霍远光见是他,整了整精神,若有所思的道:“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我当初被赶出霍家,他们落井下石也是一个赛一个的狠。”
    陈敛冬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给他点了一根烟,语气担忧道:“后天就是董事会了,霍明城肯定是斗不过您的,只是我担心他下台了会想办法推霍明琛上台,毕竟霍明琛手里也有股份,而且霍老爷子肯定是支持他亲儿子的……”
    “哼!”
    霍远光不等他说完就用拐杖跺了跺地面,眼中闪过一抹不屑,显然并不曾放入心中:“霍明琛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就算霍明城一力推他上台,我也有办法把他拉下来!”
    “但是一次性解决不好吗,为什么要横生枝节呢。”陈敛冬凑近了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循循善诱道:“反正张叔已经死了,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干脆斩草除根全部栽赃到霍明城头上,一劳永逸不是更好?”
    陈敛冬想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先借霍远光的手处理掉霍明琛,再借霍明城的手除掉霍远光,把这潭水搅的越浑越好,到时候也没人注意他了。
    哪怕到时候跑不掉,也要把霍明琛拉下水,自己坐牢无所谓,但陈敛冬就是见不得霍明琛坏了自己的事还能逍遥自在的过那么快活。
    他不是骂自己是霍远光的好狗吗,那自己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好狗”!
    丝毫没察觉到陈敛冬心里的小算盘,霍远光闻言目露思索,询问道:“你有什么好计划?说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陆起:我救你,就是让你来妨碍我的吗?
    霍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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