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迎战洪峰,姚工和老李等潜水员不能都耗在这儿。韩渝回到岸上,让姚工他们乘001先走。
    这时候,地方水利部门的工程师也到了,面对堤下的管涌险情同样一筹莫展。
    现在必须要有所行动,不能再坐等。
    韩渝顾不上那么多,以荆州市防指应急抢险突击队长的名义接管指挥权,请钟副市长赶紧想办法筹集桩木。
    这个节骨眼上去哪儿找桩木?
    钟副市长没办法,只能让乡、村两级干部组织群众去附近砍树。
    部队首长嫌群众的动作慢,当即命令一个少校带一个排去帮忙。
    “小韩同志,桩木很快就能到位,到位之后怎么办?”
    “打桩。”
    “往哪儿打?”
    “往堤外打,从这儿开始打到闸口边上,每隔一米打一根。”韩渝深吸口气,接着道:“打好桩之后,往桩和大堤之间抛投沙袋,要填满,要填严实,要与子堤平齐。”
    “立即去灌沙袋。”
    “是!”
    “继续。”首长给一个中校下达完命令,再次看向韩渝,不怒自威。
    闸口是防汛的重点,这里的抢险物资相对比较充裕。
    有解放军支援,一样不用担心人力不够。
    韩渝定定心神,补充道:“填好桩木与大堤之间的空隙之后,要继续往木桩外抛投沙袋,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一排桩木的稳定性。”
    来自十首市水利局的万工忍不住提醒道:“韩队长,我们现在要抢护的是管涌是泡泉。”
    “我知道。”
    韩渝走到钟副市长身边,指着大堤内侧:“里面一样要打桩,一样要填沙袋,桩木外侧一样需要沙袋护住。”
    首长紧盯着他问:“这能解决问题吗?”
    “解决不了管涌险情,但能确保大堤的稳定性,只有确保大堤不会坍塌,我们才能在堤上往下挖坑。”
    “挖坑?”
    “是的,要尽可能挖深点,在开挖的同时,要用木料支撑坑道。”
    “韩渝同志,在大堤上挖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首长,我很清楚,所以在挖坑之前要在堤内堤外打桩,要采取防护措施。”
    “然后呢?”
    “我们突击队的灌浆抢护分队正在来这儿的路上,等他们到了就下坑作业,先在坑里往堤下钻孔,要钻很多孔,然后通过钻好的孔往堤下灌浆,看能否堵住往堤内渗水的通道。”
    万工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说:“韩队长,水往堤里渗的那么快,堤基下面的泥沙都能带上来,就算能把浆灌入渗水层,浆一样有可能被带出来。”
    “是有可能被带出来,一样有可能带不出来。真要是被带出来,我们就跟它比速度,看它带的快还是我们灌的快!”韩渝顿了顿,强调道:“万工,除此之外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钟市长,万工,你们认为呢?”首长转身问。
    钟副市长也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下意识看向万工。
    万工沉默了片刻,无奈地说:“韩队长说得对,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其实这个主意不是我想到的,而是我们灌浆分队的分队长小杜想到的。二位领导,灌浆分队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能赶到,时间紧急,能不能在一个半小时内打好桩、护住坡、挖好坑,就看二位的了。”
    “行,就这么干!”
    ……
    韩渝太累太困,在堤上画好线,交代好一切,就自顾自地躺在闸口的阴凉处闭目养神,结果躺下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钟副市长没想到韩渝倒下就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首长一样没想到韩渝敢当这么多人面睡大觉,不免有些不快,但想到韩渝又不是自己的部下,干脆当作没看见。
    堤上堤下有四百多军民,军地领导又都在堤上坐镇,干起活儿动作特别快。
    砍下一棵树,清理掉枝条就抬过来打桩。
    灌装沙袋和背沙袋的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儿堤上就堆了好几座“沙袋山”……
    当灌装分队的船赶到闸口时,坑已经挖差不多了,并且挖坑的战士按韩渝之前的要求用木头在坑道里进行了支撑。
    杜源在岸上的陆军官兵帮助下系好缆绳,跟三个战友把钻孔设备抬上岸,急切地问:“首长,我们韩书记呢?”
    “别瞎说,我不是首长,首长在那边!”
    “在哪儿?”
    “什么眼神,我们军长正看着你呢。”帮忙的上尉赶紧提醒。
    杜源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不敢相信一个少将正盯着自己。
    “小同志,你们分队长呢?”
    “报告首长,我就是分队长。”
    “你是灌浆分队的分队长?”
    “是!”
    “你哪个部队的?”
    “报告首长,我是105军404师132团2营2连7排3班战士杜源,我奉命前来抢护管涌险情,请指示!”
    让一个列兵做分队长,有没有搞错?
    首长正觉得荒唐,杜源就急切地说:“首长,我先去坑里看看。”
    “去吧,搞快点。”
    “是!”
    突击队长在睡大觉,让一个列兵干活,这算什么事。
    首长正想让钟副市长打电话问问荆州防指,他们派来的这个应急抢险突击队靠不靠谱,就见杜源冲下大堤跑过去看管涌口的情况,随即跑到堤脚下用细竹竿左量右量,紧接着举起对讲机不知道在呼叫谁。
    堤上的两个空降兵战士正忙着准备钻孔设备,船上还有一个预备役战士和一个空降兵现役战士,一个在往中间的舱里放水,一个忙着把编织袋里的东西往舱里倒,看着有点像水泥但又不太像。
    开船的驾驶员也穿着迷彩服,但没戴迷彩帽,肩上也没预备役军衔,正忙着检查一台看着有点像水泵的设备。
    “小军,搞好了吗?”
    “好了。”
    “你和关涛先下去钻孔。”
    “是!”
    下面的管涌险情很可怕,管涌口比之前抢护过的杨柳村堤段多。
    杜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刻不敢耽误,抬头问:“首长,能不能安排几个人帮帮忙?”
    “没问题,张浩,带人过去帮忙。”
    “是!”
    “麻烦你们帮我把这些沙袋搬走。”
    “我们刚填上的!”
    “我知道,我看出来了。”
    上尉哭笑不得地说:“是你们韩队长让填的!”
    杜源顾不上那么多,急切地说:“光在坑里钻孔不够,这儿,那边都要钻。只要把这一段的沙袋搬走,两边的沙袋不用动。”
    “好吧,听见没有,干活!”
    上尉一声令下,四十几个陆军官兵分为两组,开始搬刚填上的沙袋。
    杜源举起对讲机呼叫了两次“韩书记”,见没有回应干脆不呼叫了,跑到子堤边让船上的战友把“分浆器”、灌浆管递上来。
    空军的士兵就是牛,列兵都能当分队长!
    一个陆军战士很羡慕杜源,忍不住说:“杜队长,你们韩书记在闸口那边睡觉,要不要我去帮你喊?”
    “韩书记睡着了?”
    “嗯,在那儿打呼噜呢。”
    “不喊了,让他睡会儿。”
    “不喊?”
    “我们韩书记已经很多天没睡个好觉,让他多睡会儿。”
    带队干活的上尉好奇地问:“很多天?”
    杜源一边熟练的组装灌浆设备,一边问道:“领导,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来四天了。”
    “你们才来四天。”
    “那你们呢?”
    杜源把接好软管的一根灌浆管小心翼翼地放到坑里,抬头道:“我们突击队是第一批来抗洪的,没有部队比我们突击队早!”
    上尉将信将疑:“有多早?”
    “姚工你们应该见过吧。”
    “上午来的那位工程师?”
    “嗯。”
    “见过。”
    “姚工他们是第一批来的,五月底就来了。”
    “五月底都没发洪水,没发洪水来做什么,你小子骗谁啊!”
    “真不是骗你,其实国家防总和长江防总早就料到今年会发洪水,姚工是我们突击队防汛技术分队的分队长,他们和001五月底就协助长江委水文局从陵海过来勘测水情了。”
    杜源组装好灌浆管,在坑下两个兄弟的帮助下跳了下去,想想又抬头道:“我们的大部队在迎战第一次洪峰时就来了,韩书记是迎战第二次洪峰时到的,一下车就开始抢险,一直抢到现在都没休息过。”
    他们来的那么早,这么说的话还真比不过他们。
    上尉正暗暗感慨,杜源又举起对讲机:“老班长老班长,我杜源,能不能收到。”
    “收到,什么事?”
    “我正在插管,你那边什么时候能拌好?”
    “正在拌,最多五分钟。”
    “加四袋水泥。”
    “知道。”
    “等等,再往浆子里倒二十瓶墨水。”
    “往浆子里倒?”
    “嗯,就是往浆子里倒,如果拌出来不够黑就多倒几瓶。”
    “行,知道了。”
    时间不等人,钻好几个孔就插几根灌浆管,插好就开机往里灌。
    随着机器的轰鸣声,黑色的泥浆不断往堤内灌注,有些孔灌不下去从孔里往上冒。
    杜源和一起在坑里作业的两个战友浑身都是泥浆,转眼间就成了黑色的泥人,像是从矿井出来似的。
    首长和钟副市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知道这个办法行不行。
    杜源一样不知道,等把所有的孔钻好,所有的管子都插了进去,所有的灌孔都在往里面灌注,这才跟两个战友一起爬了上来。
    他整个一非洲黑人,却顾不上找水洗脸洗手,一上来就冲下大堤直奔陆军官兵们用沙袋围的滤井,趴在井边紧张地盯着不断往外涌的“趵突泉”。
    “老班长老班长,我是杜源,能不能收到。”
    “收到,请讲。”
    “压力再大点。”
    “不能再大了,再大管子会崩的。”
    “一点点,再大一点点。”
    “行,你先让小林他们离远点。”
    “管子和接头都在坑里,他们已经上来了。”
    “好。”
    万工看了半天,总算看出了点名堂。
    见部队首长和钟副市长欲言又止,连忙解释道:“那个小伙子是在观测管涌口的变化,他们还在泥浆里加了好多墨水,如果涌进来的速度没之前那么快,并且水的颜色有变化,就意味着灌浆起到了作用,至少证明他们的浆子灌到了渗水层。”
    首长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说:“走,我们也下去看看。”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包括部队首长和钟副市长在内的大小领导,就这么全围在滤井前,紧盯着一个个“趵突泉”,想知道灌浆有没有效果。
    ……
    韩渝这两天困极了,睡得正酣,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人叫醒。
    刚睁开惺忪的双眼,正想着自己在哪儿,就听见大堤下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韩书记韩书记,管用!”
    “什么管用,现在几点?”
    杜源擦了一把脸,咧嘴笑道:“现在六点半左右,我们灌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真把浆子灌进渗水层了!”
    韩渝这才想起自己在哪儿,爬起来问:“你怎么知道管用的,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我在浆子里加了墨水,我身上是被浆子喷的。”
    “在管涌口看到了墨水?”
    “嗯,不但看到了,而且能堵住!”
    “走,去看看。”
    韩渝口渴的厉害却顾不上喝水,跟着杜源一口气跑到大滤井边。
    他都没顾上看那十几个“趵突泉”,部队首长也不管杜源身上有多脏,就一把搂着杜源的肩膀,哈哈笑道:“韩队长,小杜同志立了大功!他这个主意出的好,抢护的也好,你这个将点的更好!”
    “是吗,我先看看。”
    “看看,都快变成墨水池了,洪水往里涌的速度也没之前那么快。”
    “看来有效果。”
    “有效果。”不等部队首长开口,万工就激动地说:“继续灌,不停的灌,灌的速度比涌的速度快,我估计最多灌到明天早上就能堵上!”
    杜源一样没想到死马当活马医居然成功了,激动的无以复加,禁不住回头笑道:“韩书记,不但里面看到了墨水,外面也看到了!”
    “找到漏点了?”
    “江上漂了一片,漏点的具体位置不清楚,但能确定大概范围。”
    “有没有通知姚工?”
    “通知了,姚工有抢护任务过不来,李队长和潜水分队的潜水员正在往这儿赶。”
    ……
    七点四十八分,001拖着一条满载沙袋和石料的驳船再次赶到闸口水域。
    老李在三个海军学院潜水员的协助下再次下水,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水下作业,成功摸到了漏点!
    韩渝早就请地方干部准备了几十床棉被,包裹着大块石往下抛。
    九点二十一分,漏点成功堵上了!
    堵漏的效果立竿见影,在灌浆作用下已经涌得很慢的十一个管涌口不再往外涌水。
    杜源和老李成了当之无愧的英雄。
    现场的陆军官兵们也不管杜源身上有多脏,一边欢呼庆祝一边围着他把他往天上抛。
    钟副市长激动的热泪盈眶,紧握着老李的手一个劲儿说谢谢。
    部队首长则看着正像沙包被战士们往天上抛的杜源,笑问道:“这么说小杜这个人才是你挖掘出来的?”
    韩渝一样高兴,嘿嘿笑道:“我去他们营里招聘到的。”
    首长沉吟道:“既然是人才就要重用,况且小伙子抢护下的不只是我们这儿的管涌险情。可惜不是我们军的战士,不然我给他火线入党、火线立功、火线提干!”
    钟副市长深以为然,附和道:“是啊韩队长,如果你们给小杜评功评奖有困难,我们十首市人民政府可以给他记功!”
    “我们没有困难,我这就向杨政委汇报。”
    “哪个杨政委?”部队首长问。
    韩渝连忙道:“132团的政委。”
    “找团政委有什么用?”部队首长冷哼了一声,掏出手机飞快拨出一个号码,一边等着对方接听,一边笑道:“我正好认识105军的田政委,我跟田政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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