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男子的声音。
    在场皆是女子,所有人一怔,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牡丹丛中有一条幽静小道,款款走来数人。
    为首的是一个头戴玉冠,身披黑袍的男子,领口与袖口金线穿插,绣着细细密密的祥云纹,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漫漫日光之下,他嘴角含着笑,眉眼温和,一副温润如玉的摸样,气度非凡,举手投足之间满是久居高位练就的沉稳。
    “参见太子殿下。”随着他由远及近,在场所有人无不屈膝行礼。
    在场的皆是显赫之家的女子,其中见过司马弈的不在少数,便是谢琅华也是见过司马弈一面的。
    谢琅华低低的垂着头,只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萧陌站在司马弈身旁,一脸冷漠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免礼。”司马弈淡淡一笑。
    所有人这才起身。
    今日名为赏花宴,但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很。
    在场数十个女子,除去几个不想攀高枝的,哪个不是盛装打扮,一眼看去竟比御花园的花还有争奇斗艳。
    司马弈一一扫过在场所有女子,笑着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说的那样热闹?”
    司马弈声音一落,莫良辰便站了出来,她盈盈一福:“启禀太子殿下,方才在画舫之上,王后让谢琅华抚琴一曲,哪知她才弹了几下便晕了过去,余太医说她是旧疾复发,可方才谢家二小姐却说她从未有过旧疾,如此不是欺君罔上之罪吗?”
    莫良辰三言两语便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
    她声音一落,萧陌的脸便沉了下去,他冷冷的扫了谢琅华一眼,眼中的厌恶升级,简直是恶心到了极点。
    他身为她的未婚夫,怎不知她有什么旧疾,至于她的琴技他倒是知道的,除了折磨人的耳朵便一无是处了,与琴技二字更是沾不上半点边,想来肯定是装病。
    “谢琅华?”司马弈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挑眉朝身旁的萧陌看去,轻声说道:“阿陌,若我记得没错,这谢琅华是你的未婚妻吧!”
    纵然萧陌百般不愿承认,但婚约尚在,他不得不拱手说道:“是。”
    很是冰冷的一个字,没有半点感情。
    萧禾抬头看了萧陌一眼,冷冷瞪了谢琅华一眼,她丢人现眼也就算了,还累得哥哥陪她一起招人耻笑。
    她除了有一个定远侯嫡女的身份,真是一无是处,那里配的上她的哥哥。
    司马弈勾唇一笑,看着萧陌接着又道:“那她可曾有什么旧疾?”
    萧陌看都没看谢琅华一眼,倒是朝谢瑶华看去,他想都未想便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属下未曾听闻她有何旧疾。”
    他乃是谢琅华的未婚夫,说出的话断不会有人怀疑,如此一句话便将谢琅华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谢琅华看去。
    她一袭素裙,轻咬着唇瓣,一瞬不瞬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委屈,话还未说一句,泪便率先落了下来。
    一道道视线之中,她轻轻的撩起额前的碎发,一个淡粉色的疤痕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中。
    她声音哽咽,缓缓道来:“当日瑶华污我推她落水,姨娘要将我送入庵堂,我百口莫辩,只能以死明志,我乃定远侯府嫡女,又早有婚约在身,有什么要与她相争的。”
    她一开口,谢瑶华便瞬间僵在那里,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满是委屈,楚楚可怜的看着萧陌。
    连萧陌也未曾想到谢琅华竟会如此说来。
    这件事他是知晓的,只是他从未曾放在心上罢了。
    谢琅华满目失落,明明伤心至极,却是扬眉一笑,可脸上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她低低的垂下眸子,任由泪盈于睫:“表哥不知的又岂是这件事,那日我去甘泉寺祈福,路遇山匪,明明那些山匪从未见过我,却张口唤我谢家大小姐,还说是收了谢家有些人的银钱,目的便是毁我清白,好在天可怜见,遇上甘泉寺高僧出手相救,我才幸免于难。”
    “是了。”说着,她骤然后退数步,笑着落下泪来:“表哥心中从未有过我,心心念念的全是瑶华,前几日还上门对我说要退婚,又怎会知道我有旧疾。”
    定远侯府传出来的事皆是对谢琅华不利的,前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都被赵氏压了下来,可是丁点没有传出来,赵氏或许没有这个本事,可谢文安有。
    如今这些事骤然抖了出来,谢瑶华的脸色极为难看,今后旁人如何看待母亲?又如何看待她?
    萧陌面色一青,眼中满是怒火,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休要污蔑我,我与瑶华清清白白的,要退婚皆是因为你不修品行。”
    谢瑶华也慌了,迎上一道道鄙夷的目光,她用力的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我与萧家表哥从未有过私情。”
    “是吗?”谢琅华勾唇一笑,双目红的泣血,她直勾勾的看着萧陌,一步一步逼近:“何以你只信瑶华,而不信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不是吗?何以你从出现在这里便不曾看过我一眼,却与瑶华数次眉目传情。”
    说着,她素手一指,指着谢瑶华大声说道:“连她都是楚楚可怜的看着你,双目满是脉脉温情。”
    “不,我没有!”谢瑶华大声反驳道,一下便红了眼眶。。
    “你休要胡言,分明是你记恨我上门退婚,才如此污蔑于我。”萧陌亦开口说道,他从来不知道,谢琅华竟是如此能言善辩。
    不过他们说出的话却是恁的苍白无力,因为在场的人都不是瞎子,经谢琅华这么一提点,所有人都想起,萧陌是看了谢瑶华数眼,谢瑶华确与萧陌对视了数次。
    在场的皆是显赫之家的女子,对于后宅中的污秽手段,那个不是身经百战,谢琅华几句话落下,所有人看着谢瑶华与萧陌的眼神皆变了,双目之中满是轻蔑。
    谢琅华笑着朝谢瑶华看去,再不看萧陌一眼,她眼泪一行一行落下:“妹妹,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方才你故意将茶洒到我身上,我惊呼出声,王后娘娘才会让我抚琴,姨娘掌家,我从来都只有顺从,为何你们要这样对我?”
    方才谢瑶华将茶洒到谢琅华身上,可是所有人亲眼所见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谢瑶华用力的摇着头,她泪眼模糊,楚楚可怜的看着谢琅华,大声哭泣道:“姐姐,你信我,我与萧家表哥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说着跪在谢琅华跟前,用力的抓着她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一副柔弱无辜的摸样。
    谢琅华淡淡的推开她的手,重重的跪在司马弈跟前,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子殿下,方才是余太医为我诊治,若是殿下不信,大可将余太医唤来一问,如此也可还琅华一个清白。”
    说着,她将头磕了下去。
    司马弈淡淡的扫了萧陌一眼,令得萧陌身子徒然一僵,背后都被汗浸透了。
    他微微抬手,对着谢琅华说道:“你起来吧!余太医的医术谁人不知?他自然不会诊错。”
    谢琅华却没有起身,她慢慢的抬起头,却又不敢直视太子殿下的容颜,泪流满面低声说道:“琅华还有一事相求,这天下最难得的便是有情人,茫茫人海遇到一个人何其难!彼此心心相印更是可遇不可求,我愿成全表哥与瑶华,还望太子殿下解除我与表哥的婚约,还他一个自由之身。”
    她一脸落寞,言辞恳切,任谁看了都心生不忍。
    萧陌怎么也没有料到谢琅华会如此说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仿佛从不曾认识她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退婚本就是他所求所愿,可为何真到了此刻,他心中竟无半点欢愉?
    谢瑶华更是一脸呆滞,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谢琅华竟主动要与萧陌退婚。
    这是她一直期盼的事,她早想取而代之,可为何她竟觉得如此惊心。
    谢琅华五体伏地的跪在司马弈跟前,她脸颊几乎贴着地面,没有人看到她双眼已被鲜血染红,眼眶已被戾气填满,只剩下狰狞的恨意。
    他不是想要退婚吗?
    今日她便成全他!
    上一世,他给她的羞辱,她要连本带利的还给他。
    这一世,是她不要他了。
    她给他的是成全,成全他与谢瑶华的郎情妾意,狼狈为奸。
    今日一过,他与谢瑶华的名声便会跌入谷底,姐夫与小姨子暗生情愫,她大度成全,真可成为一段佳话。
    司马弈也未曾料到谢琅华竟会这样一说,他抬头朝萧陌看去,张口问道:“阿陌,以为如何?”
    退婚这事总要两人点头方可。
    虽然这样的家事不便他插手,可如今谢琅华求到了他这里,他便不能不管。
    萧禾目不转睛的看着萧陌,眼中满是殷切的期盼,哥哥一心想要退婚,母亲却不愿意,如今太子殿下开口了,只要哥哥同意,想来连母亲也不敢开口在说些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瞬间所有人皆抬头朝萧陌看去,他下意识的抬头朝谢瑶华看去,又将目光落在谢琅华身上,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若没有瑶华一事,他定会想都不想便同意的。
    可如今,权衡利弊,总要思虑一番才是。
    片刻,他眼光一定,几步站了出来,对着司马弈拱手说道:“太子殿下。”
    说着,他声音一顿,目不转睛的看着谢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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