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客栈,不知外面的鬼魂是哭累了,还是有人隔绝开,客栈内的鬼哭声渐渐平息下来。
    这夜,蜉蝣客栈从未有过的宁静,所有的鬼怪不敢单独在房间内,纷纷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个鬼敢出声。
    曾听西岳卿君说过,他在蜉蝣客栈身体恢复的极快,想来这万虚之境对修炼是很有益处的。攸宁盘膝坐在房中,窗户大开着让月辉毫无遮挡的洒落进来,使这没有燃着蜡烛的房间内也不显得昏暗。
    眉心若隐若现的墨莲流转着黯淡的光辉,运行损梵心经一个小周天,身上出了许多冷汗,莹润白皙的肌肤上隐隐的映着月光,能够看出一层晶莹的细汗。
    她的丹田处,逐渐升起了一股股暖流,不对,这太不寻常了。
    往常她修炼的时候,浑身寒冷彻骨,从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这么热,她开始了胡思乱想,生怕仙藕身体受不住这温暖,如果熟了,会不会就可以直接吃了?她又想,如果告诉老板:老板,我熟了,请吃吧。
    陆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低低的笑了笑,就在这一刹那,她的胸口涌上了一股热流,血气直冲向喉头。
    “噗!”
    一口浓艳的鲜血自口中喷洒出来,下一瞬,她眼前投进微光。
    陆离身上的衣裳变成了祥云图纹,雪白的素袍上祥云图纹飘来飘去,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他扶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盘膝坐在自己身后,掌心对着她的背,源源不断的仙气徐徐的流输到全身上下。
    一股温而不燥的气流,顺着经脉的纹路畅通无阻的游走着,二人的身体隐隐的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鼻尖钻进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味儿,攸宁紧闭着双眼神情却逐渐由痛苦转为和暖。
    陆离抬眼看着她的后脖颈,薄汗凝聚成水珠,自她莹白修长的脖颈上缓缓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凉丝丝的汗珠顺着他的手背滑落下去,他微垂着眸光,轻叹了口气,用一如往日的,温柔和暖的语气,缓缓的道:“业障...”
    五个大周天后,攸宁缓缓的张开双眼,那双眼睛泛着暗红色的光芒,她的唇角勾着明媚而倦怠的笑容,浑身上下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竟充满了妖媚。眉心的墨莲流淌着淡淡的莹辉,照得脸颊仿佛笼罩在月光之下。
    她软软的摊在他怀中,就像没有骨头的八爪鱼一般,小手攀上他的脖颈,学着信芳的模样,眉梢淡然的上挑,带着几分倦怠的媚意:“老板,你为何总是救我?”
    她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对这个眸光似佛的男人,做了这样的行为。然而,还不够,她觉得远远不够。
    陆离微垂着双眸,目光没有直视她,她却能感受到他的平和与慈悲。
    她一只手若即若离的,顺着他脖颈抚了下来,轻柔的在他胸口打着圈,柔柔的道:“你救我,是为了什么呢?你想要什么?你,喜欢女人吗?”这短短几句话说的抑扬顿挫,风情妩媚,尾音绵长绵长的,就如千百个小钩子,将人的心神都拽进她那双泛着暗红光彩的眸子中。
    这种酥麻,化成一股热流,让身体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
    她微微攥紧了小手,使自己的紧张和颤抖不要暴露在他的眼前,却不知,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生涩与娇羞,却显得格外动人。
    陆离微微点点头道:“喜欢的,只是,对你并无此意。”他的声音柔和,一如往常,就像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婉转魅惑的女人,只是一尊泥像。
    这尊泥像,同草木,野兽,精怪,山石全无区别,她是众生万物,是人情冷暖,却不过是一具皮囊。
    攸宁眸光轻佻的看着他,艳丽的唇角没有了往日刻意的掩藏与倔强,她迎着他的目光,那是极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似乎想要用这样灼热绝艳又邪意迸发的目光,蚕食他的慈悲与平和。
    她忽然一扭身,半跪半坐在他修长的双腿上,双臂揽着他的肩膀。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缓缓倾下身子,双臂撑在他的耳侧,不由他逃开眼神,身子微微扭动着。
    她不喜欢无悲无喜的人,她不喜欢毫无(欲)望的人,情挑于他,多有趣啊?
    她现在满心想的就是撕开他平和淡泊的面皮,她想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肠。
    是真如外表一般的慈悲,还是,这些全是假象呢?
    她轻轻的揽着他,将身体贴合在他身前,眸光却不可抑制的躲闪害怕着。一双嫣红的唇,在他耳侧轻呵了一口气,缓缓地道:“你,若真的对我无意,那你可敢吻我一下?”
    陆离微蹙眉心,缓缓地道:“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看淡了,上天不过阴晴,人生不过生死?无爱无恨?无悲无喜?”攸宁紧紧拧着眉,唇角的笑容开怀又苦涩。她怎么会不记得这些话呢?
    她缓缓地离开他的身子,疏远着,自卑着。忽而发觉自己今晚的所为都那么可笑,这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让她恨不能直接跳进冰水中,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离未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竟微微抬眸看向她。
    是否像她这样满身情孽的人,也并非是看不破,而是明知如此还要飞蛾扑火?
    他轻叹一口气道:“既知真意,何不皈依?”
    “我不要!”
    这样导人向善的话,她已经听了太多太多了!
    攸宁尖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如疯似魔的道:“我就是要爱恨随心!要有仇必报!要决绝不悔!你别再多管闲事!”她的目光带着泪光,充满了凡人的情绪,那是愤怒!是许多许多的愤怒。
    窗外的月色明镜如洗,透过窗口投射在他的脸上,她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眉目,微微歪着头问他:“看清我了?若你真是慈悲,就助我找到仇人,就算要我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别再想着,别再想着度我!”
    “留在客栈,就是为了打探那魔修的消息?”
    攸宁灿然而笑,笑音纯粹又糜颓:“不要相信我,别信我,我这样的人。”
    下一瞬间,只觉得脖颈一痛。攸宁觉得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连近在咫尺的人也看不清了,她的眼前堕入了无限的黑暗中,意识逐渐消散。
    陆离自袖口拿出一方素帕,轻轻的擦了擦她唇角的血迹,缓缓的退了出来。
    门外的信芳不可置信的朝房内探了一眼,却只接着微光看见她脸色苍白的躺在睡榻上,接着,房门被陆离随手关上。
    “老板,她,她什么东西上身了?”
    陆离微微摇摇头道:“修炼时胡思乱想,走火入魔了。”
    信芳靠在栏杆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所以老板就打晕她?她明日醒来若想起方才的样子,定羞的不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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