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钱好办事,团练的成立大会开得极为隆重,为尽量扩大影响,沈麒昌遍发英雄帖,在全镇大摆宴席,晚上还请来戏班子唱戏,无形中为遇罗义军做了次更深入人心的广告宣传,而托名于沈麒昌之下后,秦时竹等人原先在民间留下的草寇影响也荡然无存。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沈麒昌不费吹灰之力便有了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但秦时竹等人却是心甘情愿——“黑猫白猫,只要会抓耗子就是好猫”,沈麒昌爱名声也罢,财大气粗也罢,总是义军这个新生力量的最大助力。凭着着沈麒昌的名望和影响力,不愁没人买账。果然,会后接连几天上门接洽的人络绎不绝,才几天功夫就新增十多个村愿意接受保护,一下又是每年*千两银子进帐。
    声势浩大的太平团练吸引了附近的农民,甚至还有一些散匪和溃散兵勇前来投奔,人员规模如同吹气球一样急剧扩大成了三块:一块是新兵,由陆尚荣和几个连、排长带领依然在遇罗山上训练;一块是驻兵,以马瑞风带领的家丁队伍为主,扛着‘太平团练’的大旗每天四处巡逻,绥靖地方,给饱受土匪袭扰之苦的当地带去平安;还有一块就是由周羽和夏海强带领的护兵,任务就是护送营口港那边刚买回来的机器设备,骑兵队则四散行动,居间联络。
    在营口港,夏海强等人终于接到了风尘仆仆的何峰,活宝一见面就兴奋地嚷着:“死老何,可想死我们了。你小子一跑三月,不会趁机溜去德国了吧?可怜的孩子,瘦了不少呢,出差可真是减肥良方啊!”
    “去,谁说我去德国了?”一把挣脱夏海强的猿臂,何峰翻着眼皮笑骂,“有些设备青岛没有,只能通过洋行订货,这时间就耽搁了,真要去德国说不定你们半年都见不到我!”
    活宝一想也对,中德远隔万水千山,坐船三个月都打不回转。不过,老何后面怎么冒出几个洋人?
    “德国没去,德国技师我倒带回来几个。开工厂光有设备不行,还得有专业人才,所以就把他们挖过来了。”何峰向夏海强一一介绍,“这位是威廉,这位是莱茵哈特,还有一位叫穆勒,都是来青岛淘金的技师。”
    “好好好!”夏海强除了“古登它科”就扯不出其他言语,忙说,“得,咱们赶紧回吧,秦总他们他们等着呢。”
    于是,浩浩荡荡的人流押着机器向太平镇进发,慑于义军之威,一路也没土匪骚扰,七天后便顺利回到镇上。一路走,夏海强一路将最近发生的大事告诉他,听到团练成立的消息,何峰点点头:“秦总的战略布局和远见实在无人出彩,现在既有根据地又有队伍,还有乡绅作为支撑,我们的事业便顺利多了。”
    “只差你这块的经济建设。”
    “当然没问题。”何峰自信满满,“不然这150年的干饭就白吃了。”
    回到驻地正是傍晚时分,何峰想先把差事交掉,活宝却挤眉弄眼地说:“老何,不急不急,先给你安顿下再说。”
    走近新住处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背着身在屋里忙着收拾,何峰使劲揉了揉眼睛,难不成是田螺姑娘?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郭静?
    “何大哥回来啦!”听见响动,回头看到来人的郭静兴奋得叫出声来。
    “怎么样,还是兄弟够意思吧,让你先好好安顿!”夏海强挤眉弄眼,在“安顿”两字下重重下了功夫,虽然相熟不过数月,但最亲密的几个弟兄都看得出郭静对老何态度的不寻常。
    “去你的。”何峰脸上微微有些发烧,郭静更是窘到脖子里。
    “老何回来了?”门也不敲就径直进来的秦时竹突然发现郭静也在,忙说,“老何,你先忙,先忙,等我我再来找你。”
    “别介啊……”
    小妮子脸皮薄,本来就是欲走还留,这下更立不住了,忙道:“俺先走了,各位大哥谈正事要紧。”说罢如同一阵风似地席卷出门。
    “老大你看你,刚来就没办好事!”夏海强明着“埋怨”秦时竹,暗却哄笑。
    “去去去,刚回来就拿我开涮。赶紧带我填肚子去,在外面两个月都没吃顿象样的,实在可怜,今儿个一定要补回来。对了,把那几个德国人也一起带去吧。”
    “当然,沈先生听说你回来了,要摆接风宴呢……”
    沈家又是满满一桌。沈麒昌满脸春风地端起酒杯:“何先生辛苦了,早就仰慕大名,今日方才得见,我先敬你一杯。”心想秦时竹这几个人连洋人都指使得动果真不简单。
    何峰先叽哩咕噜将话翻译给边上德国人听,然后回道:“沈先生客气了,办团练一事要不是您出面,现在定无如此气候。这次请了三个德国技师过来,他们都有一技之长。威廉是煤矿技师,懂得开矿炼焦炭;莱茵哈特对机械最在行,摆弄机器、开办面粉厂或榨油厂绝对没问题;穆勒学化工出身,我打算让他筹办肥皂厂、火柴厂等。这些都是赚钱的行当,办好了都是生财之道,只是我们人生地不熟,那些工人、场地尚需沈先生鼎力襄助呢。”
    听到能赚大钱,沈麒昌脸上笑开了花,直说一家人不用客气,必定全力支持。当然,这仨家伙决不是*战士,而是冲着每月薪水三百两银子再加业绩提成才愿意来的,沈麒昌大笑:“无利不起早,真要成了,这点薪水就是毛毛雨。”
    何峰又和大家讲了一路上的许多见闻,听到好笑处,众人都笑作一团,不过这其中不包括秦时竹和沈蓉两个。沈夫人耳提面命几次,沈麒昌对女儿的大事更是上心,有意安排两个人紧挨着落座,那边何峰和沈麒昌在讲,他们两个就私下悄悄地谈。这情景落入沈麒昌眼中,当真是频频颌首——夫人果然英明!
    沈家在西北80里朝阳府地界现成有煤矿一座,一般一天能采两千斤煤,一年也有个五十多万斤。何峰纳闷,东北煤炭资源亦算丰富,朝阳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产量这么低?秦时竹最近已经将地名都搞熟了,便悄悄提醒道:“也就是阜新一带,只是要再过几年才改名。”
    “那里号称煤海,产量怎么如此之低?”
    沈麒昌笑了:“两位莫非嫌少?那一带无甚大矿,皆是象我等士绅开的小矿,我的还算佼佼者,除去上缴官府的钱,一年下来也能赚个千把两银子,别人还不如我呢。”
    “看来,这当中肯定有些问题。”一番商议后,何峰等人决定明日带威廉等人一行。
    第二天浩浩荡荡的人马就直奔沈家煤矿而去。
    “沈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最近不是忙团练吗?”煤矿管事谢春秋看到平常鲜少过来的沈麒昌,老远就跑出来迎接了,只是心里很是奇怪。
    “何先生过来看看煤炭采煤的情况,问是不是产量太低。”
    “我也正想找您禀告此事。”谢春秋恭谨地回道,“天冷,煤层越冻越硬,产量自然一天天减少,这几天勉强能出一千斤上下,几乎得不偿失,我正琢磨着过两天就停工,放大伙回去过年算了,等开春了再采,反正每年都如此行事。”
    看着矿上的简陋模样,一旁的威廉按耐不住用德语问了一句,何峰充当翻译:“谢掌事,你们怎么采的煤?”
    “老法子,拿个铁凿用大锤使劲锤,打下来的煤让一个人背上来。现在天冷地冻,很难锤下来的,所以出煤不多。”
    “哦,上帝!太落后了,这是两百年前的做法,等会我教你们一点新花样。”听完翻译后,威廉夸张得耸起肩摊开双手,不无得意地说。
    沈麒昌将信将疑:“那好,春秋你赶紧让矿工们吃饱饭,等会跟这洋人好好采,干得好的,我重重有赏!”他也想见识洋人的本事。
    洋人办事果然不一般,稍微一端详便下了井,除了随身的那个小工具箱外,土法采煤必须的铁锤和钢钎都不曾携带,谢春秋满腹狐疑,沈麒昌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而已经在地面待命的矿工更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准备看西洋镜。
    矿井里,看着威廉熟练地凿洞、装药,再用导火线把这些全连起来,何峰忍不住问:“威廉,你装这么少会不会威力不够?”
    “不不不。”威廉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似的,“亲爱的何,已经不少了,这是用*和硝化棉制成的胶质代那买特zha药,威力很大的,装多了会把这个坑道炸坍的。”
    “可以把那两台大蒸汽机装在这里,一台用于抽水,一台用于带动传送带把煤送上来,比起人力运输,这样效率会大大提高。另外两台蒸汽机可以用作面粉厂和榨油厂的动力,这里盛产小麦和大豆,原料是不愁的,磨面粉和榨油的设备反正也买了,如果有场地、工人,十天后就可以开工。不过,亲爱的何,无论如何你答应我们的薪水可不能食言。”熟知器械的莱茵哈特连连建议,当然最后一句才是最关心的。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你看我都预先支付你们一个半月的薪水了,够诚意的啦。”何峰笑眯眯地说。
    “有了煤就有搞化工的原料了。我看硝铵zha药要多做一点,代那买特太贵,用来采煤并不合算。”
    “明天就可以按你们说的去做,相信你们不会辱没了日尔曼人的光辉传统,白花花的银子也在等着你们!”银子魅力所向无敌,话一出口,三个德国人手里干活的速度都立马加快。
    布好了导火线,四人又回到了地面。几十个矿工伸长脖子侯了老半天见到他们空着手上来,有些就嘀咕开了:“洋人也没什么嘛?下去这么久,一斤煤都没采上来,还不如咱们呢。”
    真的么?何峰示意大伙散开,威廉则不动声色地点燃了导火线,众人眼看着火星迅速奔向矿洞,只听“轰”地一声闷响,坑道口腾起一股烟雾。谢春秋的脸刷地变得惨白,急得吼起来:“这是哪门子采法?下面坑道要被炸坍了!”
    “别急,派几个人下去看看就行了,顺便把炸下的好东西也背上来。”
    何峰越是如此说,谢春秋越是不敢相信,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矿工们下井。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最早下去的一个背着煤上来了,兴奋得叫嚷:“好多好多的煤啊,都……都被炸下来了,根本就不用锤,弟兄们个个都在狠劲往上背呢。”
    话音刚落,紧接着,一串背煤的人走了上来。
    “两千五、两千八,三千、三千四、三千六……一共三千八百四十斤!”随着最后一个矿工把煤过了磅后,稽核得出了总数。
    “一班作业,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却是平日一天的产量。洋鬼子果然厉害。”看着成堆的煤山,沈麒昌赞叹不已,这黑乎乎的家伙可都是白闪闪的银子哪。
    事实面前,谢春秋格外服气,补充道:“另外也不用费力地锤,省力多了,看来再冷的天也能采煤了。”
    “如果再用上买来的机器,一天估计能出两三万斤,到那时半个多月就能采完沈先生平时一年的量,可就发财了。”何峰描绘了前所未有的美妙场景。
    商人对生财之道的把握的确敏锐,还没正式开始,沈麒昌就已三下五除二提出了建议:机器、zha药等就算秦时竹一方的入股,采矿的毛利双方五五分成,杂七杂八的其他费用以及洋人的工资都由他开支。利益总是多多益善的,不过秦时竹考虑到以后的合作就慷慨让步了,最终达成协定:除掉所有费用,剩下的净利五五分帐,秦时竹一方那份就充做团练经费。
    “哈哈哈,有劳何先生赶紧把其他厂子也赶紧办起来……”见识了科技的威力后,沈麒昌心态无比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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