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儿的脸,阴过即晴。
    一笑间,她已将昨夜白无常的莽撞全都忘了。
    马儿吃饱了草料,饮足了泉水。驼队整装,又开始赶路了。
    破了前嫌,两人又共乘一驼。
    驼铃响起,她的心情愉悦,有时会回头看他笑。
    笑容虽美,但却无话。
    谁猜得到她想些什么?
    几次笑脸后,她终于忍不住,轻声:“你怎么不问我的真名字?”
    原来是这件事。
    “吴舞雾,禹御雨,已经足够好听了,还有什么名字能配得上你。”
    嘴真甜。
    禹御雨又被他逗笑,清脆声后,点了点头:“读过书的人就是嘴巧,将来谁要做了你的娘子,还不得被你蒙一辈子?”
    唉,又提到这件事。
    白无常倒吸一口凉气,为难的说:“关于这件事,我想……”
    “双爽霜。”她说出这三个字,轻轻打断白无常。
    “什么?”
    “我是说,我的真名字,叫双爽霜。”回头皱眉看他,有些责怪他没认真听自己的话。
    叹气苦笑:“你饶了我吧,怎么又是这种猜不出字的名字?”
    “没关系,你猜不出,我可以跟你说啊。”她好耐性,为他解字:“成双配对的双,清爽的爽,冰霜的霜。”
    烈日当头,这三个字,倒是让人觉得凉快了几分。
    双爽霜抢话:“不许你再吟鬼诗句了,没一句是好的。”
    咽下逗她的词句,一笑:“真不知道该怎么叫你,要是直乎全名,容易念成爽爽爽。”
    还是没躲过他的巧舌如簧。
    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背,认真的叮嘱:“这可是我的真名字,你一定要记住了。”
    在泛红的手背上吹了吹气,点头:“这么独特的名字,想忘记都难。”
    一路行脚,一路闲聊。
    双爽霜缠着他问了许多中原的风土人情。
    他知无不言,把一个中原风情描绘的山水如画,人杰地灵。
    中原的女孩子真的那么温婉可人?
    她不服气。
    徐徐袭来一阵凉风,为酷热添了几分爽快
    白无常闭目赏风,借机笑言:“这阵凉风吹的倒真是爽爽爽。”
    本以为会逗笑她,她却大惊失色,身子紧绷,大叫:“不好!要来沙暴了!”
    惊声未定,她双手撑着驼峰,颤微微的站在驼背上,举面四望。
    慌忙扶住她的腰,问:“你怎么知道要来沙暴?”
    亏他还自认识文断字,居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呼吸已经急促,惊声回他:“大漠白日吹凉风,就是要来沙暴了。”
    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稳,又问:“沙暴很厉害吗?”
    回头看他,几乎要哭出来,脸色已白:“如果躲不过去,咱们都得被沙子埋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你说厉不厉害?”
    听说过,沙漠里埋的财宝如果问世,能买几百个国家。沙漠里埋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凉风吹得更急,她的心跳得更快。
    嘴里碎碎念着:“该在哪里设屏障?该在哪里设屏障?”
    四处平坦,没有高处可寻,没有草木可倚,恐怕这次难逃。
    碎砂已起,打得人面目作痛,不能睁眼。
    白无常用羽扇搭住额头,望向风来处。
    半边天已被遮黑,狂风正铺天盖地的追向驼队。
    凭空一个身影落在驼旁,黑无常已至,抬目问双爽霜:“又是沙漠里的妖?”
    皱起眉头,认命的回:“是沙暴,看来我们很难躲过去了,这是天意。”
    天意?
    哼!
    英雄一喝:“我必胜天!”
    立时化做一道黑影,追向铺天盖地的黑沙!
    双爽霜泪眼婆娑,已有点失了心神。
    白无常突然在她耳边震天大喝:“有他挡沙,万事无碍,快想想,该怎么设屏障?”
    一声吼,抢回她的心智。
    看黑无常英雄跃去的方向,再看白无常坚定的眼神,顿时心里大振。
    勇气一回来,智慧紧跟随,破风大声念着治沙口诀:“抢高地,立椽木,拉毡布,倚骆驼。”
    这几句话,平白易懂。
    大喝一声好,白无常自驼背上腾空跃起,纵向马队。
    半空中,出手如电,单掌劈碎了一架马车。
    车架立时散落,白无常舞袖卷起两根长木,间隔两丈左右,钉进沙地。
    在他劈车取木时,双爽霜已同蛇王女儿取出行囊中的全部毡毯,送到他钉椽的地方。
    双爽霜修过一些的道法,情急之下,提起全部真气,足下踏风,竟然快过飞沙。
    钉好椽木后,白无常抢回马队,手快如麻,解下所有的马缰,破风抛给双爽霜,大声叫喊:“用尖刀打孔,把马缰将所有的毡毯连起来!”
    怕两根椽木顶不住沙暴,他又劈碎了一架马车,抢出两根长木,与先前的两根长木钉在一起。
    双爽霜抽出尖刀,如他所言,在毯上划洞。
    每划一个破洞,蛇王女儿便穿过缰绳,只用了不一会儿,七八张毡毯已连接成一整张。
    三人合力,将这张大毡毯固定在椽木两端,造就了一个防沙屏障。
    屏障已就,白无常驱赶马群,将所有的马匹都赶到毡毯能护及的地方。
    骆驼生于沙漠,自有灵性,见到这个场面无需主人驱赶,结队走到了毡毯下,伏下身子,卧在沙里。
    将双爽霜与蛇王女儿藏在骆驼中间,悄悄对她叮嘱一句:“若是情形不好,你自顾驾风逃命。”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临别之言?
    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惊问:“你去哪里?”
    看着漫天黑沙的方向,豪气万千:“我也去胜天!”
    沙暴深处,犹如山崩海啸,势不可挡。
    黑无常凌在半空中,一条铁索舞得像旋风,生生造就出一个漩涡。
    漩涡怒吼,似猛兽的血盆大口,吞下黑沙,甩向四方。
    黑沙无穷无尽,被漩涡甩出的黑沙已堆积如山,有几分再被狂风卷起,追向驼队。
    风沙凌厉,击碎他的衣衫,划破他的面目。
    一副俊俏已有丝丝血口。
    血与沙混在一起,极其煞目。
    毫无退意,越战越勇。
    胸中英雄气,已化做一把利刃,直刺黑沙心腹!
    战局酣畅淋漓,突然身后刮起异风,顶住黑沙的攻势。
    沙暴的气势骤减。
    是谁插手?
    抽暇回望,见白无常也凌在半,舞动羽扇,造出一阵狂风,与沙暴争胜。
    好本事!
    未曾瞧出他竟有如此手段。
    难道是怕我抵沙不住,才来卖弄?
    他敢小觑我!
    莫名火起,回头对他怒喝:“我正兴起,何要多事?”
    不进反退,白无常催动身形,与黑无常并肩作战。
    羽扇舞得更烈,御住黑沙,笑回:“这么好玩的事,小爷可不能独吞。”
    争胜心起,黑无常猛提一口真气,催得漩涡更盛,不容黑沙逃走,纷纷吞下。
    对白无常怒斥:“回去护人!莫要损伤了一个!”
    一把羽扇舞得花俏,击散黑沙无数,大声回:“你挡七分沙,我挡两分沙,余下的那一分,谁也伤不到啦。”
    竟然弃两个弱女与不顾?
    做事全无章法!
    立起剑眉,再次喝问:“你走是不走?”
    如此凶险事,怎能一人担?
    白无常摇头。
    你想逞英雄?
    让给你!
    大赞一声:“好!”
    黑无常突然纵身向后:“你不走,我走!”
    铁链被他收回,猛兽血口消失。
    漫天黑沙的攻势立即锐增,好似箭雨,射向白无常,无可躲避!
    哪曾想到,小爷竟然拿我的性命做儿戏?
    见势不妙,大叫一声:“小爷,你……”
    满口黑沙灌入,身形也被沙暴吞下,白无常再也无声。
    沙暴虽快,却快不过黑无常的身形。
    凭空踏风,像脱缰野马,追到驼队。
    有屏障保护,驼队与马匹都躲在毡毯后面。
    漏网的黑沙也只堆积到毡毯的二成高而已。
    落在驼队中央,见到双爽霜与蛇王女儿伏在骆驼中间。
    只是两人伏的姿态甚是奇怪,没有呼吸起伏,一动不动。
    难道出事了?
    心里大惊,上前一步,想扶起蛇王女儿,却只抓起了一袭粉衣。
    粉衣下面包裹着马车的碎木段,人已无踪!
    再抓双爽霜的衣衫,也是一样。
    在我御沙时,有人敢偷梁换柱!
    好大的胆!
    一双利目几乎喷血,仰天大吼:“谁人作怪?给我出来!”
    吼声震天,无人回应。
    血冲颅顶,空有一身本领,不知该找谁发泄。
    咬碎钢牙,抖出铁链,纵至半空,放出眼中鬼火。
    四下寻望,找不到踪迹。
    敢在无常手里抢人,不怕鬼使手黑吗?
    转念一想,蛇王女儿是凡胎,就算大罗金仙在此,也带她走不远。
    等拿住了你,定要你尝尝我丰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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