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薛向早就醒了,只是不愿睁开眼睛,他努力地想让自己重新睡去,仿佛一觉醒来,又是一个世界。他沉下心来数羊,八千多只了,反而越数越清醒。他多希望这只是场梦啊,多想一觉醒来又回了原来的身体,虽然这具身体更加年轻,更加强壮有力。薛向用右手捏捏左臂的二头肌,能清楚地感觉到虬扎的肌肉充斥着力量。虽然没有站起来目测过身高,但脚尖绷直能够到床沿,这可是宽一米八,长两米的大床。
    浅白色的窗子大开着,只垂下纱帘遮挡寒气,透过纱帘的缝隙望着窗外的皎月,淡淡的栀子花香从远方飘来。宽阔的硬木大床顶着脊背的坚硬,洁白的墙壁上挂着滴答走着的挂钟,感官上的信息明确无误的告诉他这不是梦境。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帘照在钟面,时针已从原来的9指向了12。三个多小时的思索,从原来的惊恐,烦躁,绝望到现在的平静。尽管离奇,薛向也不得不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
    五个小时前,薛向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和别人在qq象棋室里大战,战至正酣,兴奋之际,挥手打翻了笔记本旁的水杯,水花飞溅,因为担心水流进键盘,他急忙用手掌拂拭水流,慌乱间水沿着桌面流进了嵌在桌面的多孔插座。
    结果,薛向悲剧了!
    巧合的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薛向,突入的灵魂并没有冲散原主人的记忆,他的记忆被薛向完整地接收了。准确地讲,是融合!薛向能清楚地感觉到原主人对这个世界的不舍和愁绪,内里包含了对生活的热爱,对世情的愤恨,对弟妹的愧疚…千种愁绪,万般记忆会同薛向突入的灵魂搅作一团,一点一滴地交相融汇,最终再分不清彼此。小青年从小到大的一幕幕生活的画卷如同胶面一般在薛向脑子里一一掠过,万分清晰。
    薛向重生的这天是公元1976年三月二十五日,地点和他前世生活的城市一样,京城。只是,原来三十三岁的京城某区党史办的“老板凳”,变成了这个十六岁的无业小青年。
    融合完原主人的记忆,薛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顿时,心里骂起了玛丽隔壁的。
    薛向万万没想到区区十六岁的自己竟然是这个家的家长。记忆里的父母两年前就去世了,他倒是还有一个伯父和一位叔叔,可这二位要不是远在天涯,就是身陷囹圄,如何能照看得了他们。薛家目前四口人,除了他自己,还有二妹薛晚,三弟薛意,四妹薛适。薛家四兄妹的名字很有意思,取自一首古诗,薛父平素最爱李商隐,兄妹四人的名字便得自其《登乐游原》里的“向晚意不适”。
    一想到这个自己目前的处境,薛向再也睡不下去了,他迫切地想去看看他这一世的亲人。前世的薛向也是父母早丧,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收获过的亲情此刻充塞胸膛。扭开床头桌上的台灯,拾起棉军装,触手间厚实温软。这是一件洗的发白的人字纹布黄军装,肩上留配章的地方被取下,空余两孔,他知道这是这个年代既显得朴素时髦,又不显山露水的顶级装备。
    穿好衣裤,登上黑色齐踝小牛皮鞋,走到穿衣镜前仔细端详了自己的模样,浓密的头发留得很短,根根竖起,浓眉、大眼,肤色白皙,清秀的脸颊配上刚硬的轮廓,上翘的嘴唇上竖着笔直高挺的鼻梁。骚包,倔强的小子,薛向心里叹道。显然这张脸和这具身体一样让他满意,不,是窃喜!前世的薛向年纪轻轻就在办公室坐出了个大大的肚腩,哪像这具身体高大挺拔,皮肉紧凑,筋骨强健。默默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暗暗咬牙:这是最坏的时代,对先知先觉的自己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时代呢,既然上天让自己来的这个世界,这一世我一定要让神州大地响彻薛向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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