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惟吓了一大跳,他抓着梯子,有些尴尬,“我就是想拿本书看。”
    “天呐,这是什么?”陶白荷看到地下室,一脸不敢置信,显然,她也不知道书房的秘密。
    “行啊,挺厉害的嘛,我都不知道书房有地下室!”陶白荷眨了眨眼,然后笑嘻嘻地往地下室走去。韩诺惟虽然觉得不妥,但这里毕竟是陶家,而且他自己也很好奇,便连忙下了梯子,跟了过去。
    密室并不大,但装修得颇为舒适。其墙壁上镶着黑色的细木条,地上铺着藕荷色的地毯。室内中心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两边的墙角则各放着一张看起来颇为舒适的单人沙发。在正对着楼梯的那面墙上,挂着一些尺寸不大的画,陶白荷看到后,立刻好奇地走了过去。等点亮了壁灯,陶白荷才发现,原来这些画都是旧照片。她一张张看过去,越看越奇怪。她转过头,对韩诺惟说:“为什么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韩诺惟对这些旧照片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见陶白荷兴致很高,不忍扫兴,于是附和着说:“可能是你父亲的老朋友?”
    陶白荷没有回答,而是指着一张两人合影说道:“这个人真好看啊,我都不知道我爸有这么帅的朋友。”
    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都笑容满面。左边的人略显瘦弱,表情也有些拘谨,他正是年轻时的陶无法。而右边的人剑眉星目,鼻梁端正如山,竟有几分老牌好莱坞电影明星的轮廓。
    在照片的下方,印有一行小字:1977年6月1日。
    韩诺惟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确实很帅,说不定是你父亲跟哪个明星的合影呢。”
    陶白荷摇摇头,“不可能的,我爸要是认识明星,会不告诉我?他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要把牛皮吹上天的。”
    其实韩诺惟也觉得陶白荷说得有几分道理,只是这话由他来说不合适罢了。
    其余的照片则大多是陶无法年轻时候的独照。从这些照片来看,陶无法年轻时非常好动,照片里不但有他爬山、打排球的,甚至还有在店里向客人推销的。
    陶白荷忍不住咂了咂嘴,“我爸这么早就开店了啊,他都没跟我说过。”
    看完照片后,陶白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冲韩诺惟抛了个媚眼。
    韩诺惟正要扑过去时,陶白荷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陶白荷从睡裙口袋里取出手机,神色颇不耐烦。
    韩诺惟忍不住问道:“还是那个找你父亲的人吗?”
    陶白荷没有回答,只是快速地按着键盘回复消息。韩诺惟忍不住想凑近看一眼,陶白荷见状,迅速合上了翻盖,韩诺惟只看到外屏上显示着“2002年9月13日20时35分。”
    韩诺惟有点不高兴,“白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陶白荷撒娇地一扭身子,“你胡说什么呢。”说着,她起身点亮了办公桌上的台灯。只见桌上随意地摆放着纸笔、放大镜、镊子,以及琥珀鉴定专用的白、紫光灯,还有一些写满了奇怪字符的类似信件的纸片。
    陶白荷拿起纸片看了看,“是爸爸的笔迹。咦,怎么像是日文?我都不知道,我爸居然会日文!”
    韩诺惟没有说话。答案显而易见,陶无法隐藏自己的外语技能,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
    陶白荷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哎,小惟,你看这柜子。”
    韩诺惟低头看去,只见书桌下有一柜子。其柜门上花纹繁复精细,中间用金线刻着春夏秋冬四季风景。在夏秋两季之间,有一处浅浅的眼镜盒大小的长方形凹槽。凹槽占夏秋各一半,底部刻有一组意义不明的浮雕花纹。而奇怪的是,柜门上并没有把手。
    陶白荷端详了一番,“小惟,你说,我爸会在里边藏什么?”
    韩诺惟哭笑不得,“我怎么会知道呢,按理说你应该猜得出来,毕竟是你爸。”
    陶白荷瞪大了眼睛,“那以后也是你爸!”她一转眼珠,忽然用一种夸张的口吻说:“里边会不会藏着一个人?”
    韩诺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白荷,这不好笑。”
    陶白荷耸了耸肩。她蹲下身子,沿着柜子摸了一圈,“没找到锁啊,怎么打开呢?”
    韩诺惟看着柜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二话不说,噔噔噔跑上了楼,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枚书签。
    陶白荷一头雾水,“你在干嘛呢?”
    “我要是猜得不错,这柜子里藏的应该就是密室的秘密了。不过,你爸可能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你确定要打开么?”
    陶白荷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他的不就是我的么,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韩诺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里的书签贴上了柜子中间的长方形凹槽。书签的大小和厚度都刚好与凹槽相匹配,贴上之后,春夏秋冬便整个连贯了起来。韩诺惟不由得连连称赞。
    可是,等了几秒之后,柜子并没有任何动静。韩诺惟看着陶白荷,一脸茫然。陶白荷伸手摸了摸书签,嘴里念叨着,“奇怪,难道这个书签不是钥匙?”说完,她突然惊呼道,“啊!这个好像可以按下去!”
    陶白荷用力将书签按了下去。
    柜子沉默了两秒之后,柜门徐徐滑向了右侧。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流露出了欣喜。
    柜子里面只分了两层。下层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通体乌黑莹润的瑿珀,以及几块净水的虫珀,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而整个上层,只放了一颗体积比较大的核桃雕件。
    陶白荷一眼看到,便要伸手去拿,韩诺惟立刻拦住了她,“白荷,你看这柜子是小叶紫檀的,用这么名贵的木头做柜子,那这柜子里放的恐怕不是寻常物件。人的手上都是油汗,随便摸的话,可能会弄坏。”
    陶白荷点点头,接着伸手打开了办公桌右边的抽屉。她抬头一看,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说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副手套。一副很新,另一副则明显有些褶皱。
    带上手套后,韩诺惟小心翼翼地将核雕拿了出来。这一看,两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韩诺惟自小跟着母亲娄烟学雕刻,长大了又在琥珀店里打工,见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但他从未见过雕刻如此精美,构思巧夺天工的物件。
    这核雕颜色颇深,表面有一种暗沉的油光水滑,一看便知其年代久远。其形状略似元宝,雕刻者因形而制,在桃核上雕刻出了一艘美轮美奂的画舫。
    画舫有两层。上层略小,中有一座小小的舱室,一人在舱室内,以手支住窗棂,作推窗赏景状。下层则有两人对坐饮酒,中有一案,竟是由一块琥珀镶嵌而成。距两人不远处,又有一人手擎酒杯,似在独酌。
    陶白荷忍不住赞叹道:“真好看,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要藏起来。”
    韩诺惟叹了一口气,“这是极品的巧雕,竟然藏在地下室里。”他眼见明珠暗藏,忍不住扼腕叹息。
    陶白荷并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是看着核雕啧啧称奇,“你看,好厉害,三个人喝酒的杯子都不一样呢,这么小的杯子耶!”
    韩诺惟仔细一看,果然,独酌之人手里的杯子是空心的,而对饮的两人,杯子是实心的。
    既然能将独酌之人的酒杯做成空心,那为何另外两只杯子却偷懒了呢?韩诺惟陷入了沉思,“这等雕工,不会遗漏这些小细节,除非,是有意为之。”
    陶白荷突然说:“要不,我们试试把这个空杯子也填满?”
    韩诺惟吓了一跳,“白荷,核雕是很娇贵的,沾上水可能就坏了。”
    陶白荷撇撇嘴,“就加一点儿水嘛,那杯子只要一滴就够了,然后我们马上擦干,怎么会弄坏?再说了,我爸弄这个地下室,你就不好奇?”
    说干就干,韩诺惟还在发呆,陶白荷已经上楼去拿了一杯水。
    韩诺惟暗自叹了一口气,他总是无法拒绝恋人的任何要求。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两三下就折叠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斗。然后,他将漏斗尖儿放到杯子里蘸了蘸,接着将漏斗倾斜,对准了桌上的核雕。
    只见一滴清水缓缓落入了独酌之人的酒杯中。两人静静地等了几秒,却不见任何变化。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纳闷。
    正在两人胡思乱想之际,持杯之人忽然动了起来。只见他慢慢将酒杯递近面颊,不一会儿,上层推窗之人的手臂也跟着动了起来。但是,那人并非要开窗,而是以手支着窗棂,将舱室的小窗一点一点地关了起来。
    在窗子完全关上的那一刻,“啪”的一声,从舷侧弹出一层暗格,其中有一卷极细的纸条。
    两人面面相觑。陶白荷性子急,立刻就将纸条抢了过去。
    陶白荷捻了几下,竟不能将纸条捻开。无奈之下,她只好将手套摘了下来,这才将纸条徐徐展开。仔细一看,她才发现上面有小字,但肉眼根本看不清楚。韩诺惟拿起桌上的放大镜,对准了纸条。纸条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一首繁体字的小诗:
    向畫闌看,落琉璃盞。
    春色猶短,蘭芷蓮岸。
    蓑衣竹笠,鶯蝶心亂。
    玉壺一夜,煙水憑欄。
    “这是什么意思?”陶白荷喃喃说道。
    韩诺惟想了想,“不知道呢,不过这一柜子放的都是琥珀,会不会跟琥珀有关系?”
    陶白荷点了点头。她突然拿起桌上的镊子,将核雕里的那块琥珀取了出来,放在掌心。
    那琥珀造型古朴,乍一看既像是如意,又像是蜷曲的云朵,内部还有一圈一圈的流淌纹。其颜色也十分奇特,似金似红,却又带着紫。
    两人仔细看了一番,却看不出什么奥秘来。陶白荷不死心,眼见桌上有白紫光灯,便拿来对着琥珀乱照一气。
    “算了,白荷,实在搞不明白就放回去吧,毕竟是你父亲的东西。”韩诺惟怕她弄坏了东西,赶紧劝说道。
    陶白荷像是没听见一般,又拿起纸条看,一边看一边说:“我爸为什么要瞒着我呢?从我记事起,我爸就特别疼我,什么都跟我说的。”
    韩诺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安抚恋人道:“或许是因为他也没有解开这里面的谜,所以先不着急告诉你?”
    陶白荷点点头,接着突然大叫了一声,将手里的纸条扔到了地上。
    韩诺惟吓了一跳,“怎么了?”
    “烫死了。”话音刚落,就见一团火苗自纸条中腾空而起。韩诺惟赶紧将杯子里的水泼到火上,不料这火起势异常迅猛,那一杯水泼上去竟毫无作用。
    韩诺惟立刻用脚去踩,但他穿的是拖鞋,踩了两下不但没有踩灭,袜子还烧着了。陶白荷吓得尖叫连连。
    “家里有灭火器吗?”韩诺惟一边拍打着袜子,一边问道。
    “不知道。”陶白荷快要被吓哭了。火势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窜到柜子上了。那柜子是防腐防潮的,异常干燥,一燃即着。
    “快叫林妈!”韩诺惟这时也急了。
    陶白荷几步就冲上了楼。韩诺惟一面拿手边能找到的东西扑火,一面顺手把琥珀收进了口袋,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柜子里的东西真邪门。”
    陶无法当初造地下室的时候,似乎完全没有考虑消防的问题。韩诺惟环顾整个房间后,才绝望地意识到,这里没有任何水源,也没有窗户。
    时间刻不容缓地过去,陶白荷却迟迟没有出现。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而且越来越热,火势已无法控制,只能离开。可是,他一抬头,却发现密室顶上的门不知何时被人给关上了。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韩诺惟听不出来是谁。那人气势汹汹,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安慰。
    韩诺惟很想大喊一声,“混蛋!”但是,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陶家大门的密码,谐音刚好是“尔死无疑”。
    “这么巧,难道这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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