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平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开始李默没有察觉,直到有一天,李广平又莫名其妙地将李默骂了一顿,李默一拍脑袋,才想了起来。
    骂就骂吧,最少比板条炒肉丝好吧。
    他说道:“爸,是不是这几天甲鱼钓得少。”
    “说什么呢。”李广平又怒道。
    甲鱼比乌龟性子稍稍活泼,不过总体上差不多。天气稍稍一凉,便不愿意动弹。因此到了秋天后,钓甲鱼的收获便不大了。
    前段时间,李广平多的时候有几天一晚上钓了十几斤甲鱼,少则也能钓上三四斤。但这几天收获越来越少,有一晚上一只甲鱼都没有钓到。其实李默也讲过了,只是父亲没有记住。
    但不能说我没有本事,钓不到甲鱼,拿儿子撒气哉。
    李默摇头。
    也不是他一家,农村现在孩子多,往往长子都会悲催。
    教育方式同样很粗鲁,也不是李默父亲不识字,比如李默的舅舅,原来工厂干部,岂能不识字?可教育起李默的几个表兄表姐,手段同样十分残暴。
    这方法显然是不对的。
    严教子女是好事,不过严得有一个尺度,不得动不动就打骂,更不能动不动用别人家的孩子教育自己子女,而是要适当的鼓励。最好的例子,就是自家未来的弟弟,与舅舅家的三表姐,因为得到父母的爱护,时不时地鼓励,长大后虽然读书不好,不过都先后有了出息。
    特别是内向的孩子,更要去鼓励、松压,而不是打骂,种种施加压力。
    当然,这个道理是说不通了。
    李默便说道:“以前我就说过,天冷了,就钓不到甲鱼了,不过到了钓黑鱼的时间。”
    “钓黑鱼?”
    方法也简单,就是砍来小竹子,这个不稀罕。
    曹镇是圩区,后面则有一些丘陵地带,长着许多野生的竹林。
    但竹子不能太粗,否则背着七八十张竹钓累加在一起,太囊肿了,而且得走十几里地,同样会累着人。
    也不能太细,黑鱼又叫乌鱼、鳢鱼,力量凶猛,能一下子将钓子拽走。
    鱼线也换成更结实的多股麻丝,将竹子烤成竹弓状,麻丝系在竹子前端,另一端则系上鱼钩。鱼钩不能大,否则黑鱼察觉便不会进食,也不能小,否则卡不住黑鱼的咽喉。
    再买来泥鳅。
    这时鳝鱼还值一点钱,大者与猪肉价略仿佛,小者比猪肉贱。
    不过泥鳅不值钱,大的两毛几分钱一斤,那个不需要。因为太大,意味着需要的泥鳅数量多,成本高,而且稍小的黑鱼一口吞不下。小者只有一毛几分钱一斤,买的就是这种小泥鳅。当然,也不能太小,太小了钩在鱼钩上容易死亡,招不来黑鱼。
    带着竹钓与泥鳅,到选好的沟塘边,将鱼钩穿着泥鳅的脊梁,放在水中。不能太深,太深了泥鳅只是游动,没有响声。必须与水面相齐,泥鳅在鱼钩上挣扎,发出打水的声音,便能将黑鱼引来。
    有时候偶尔还能钓到一些鲶鱼、鳜鱼、昂公(黄颡鱼,又叫黄牯头、黄角丁)、大参鱼。
    有人说,这样太残忍了。
    想不残忍简单,个个做不吃荤腥的和尚吧。
    这是钓黑鱼的基础知识,还有许多窍门,李默一一说了出来。
    而且黑鱼还有一门好处,现在就有人卖了,也有不少人吃了。记得几年后计划生育,大队干部将妇女们拖到医院里做结扎手术,忽然传出一股传言,说是吃黑鱼对伤口有好处,结果黑鱼卖疯掉了。现在没有这说法,不过黑鱼价格还可以。
    虽没有甲鱼贵,但胜在数量多,李默记得前世父亲最高时一晚曾钓到六十多斤黑鱼,以至背回家都快累得趴到地上。
    李广平认真地听着。
    但讲不行的,正好第三天是星期天,李默让父亲做准备。星期天上街买来泥鳅,然后陪着父亲就在家门口几个沟塘下钓子。
    不过钓黑鱼很是辛苦,下完了钓子,必须要巡钓子。否则一些黑鱼大,便挣逃掉了。但这种钓子最大的限度便是四五斤重黑鱼,四斤重以上的黑鱼能成功钓上来就算是幸运的。记得前世李默钓黑鱼,前面下完钓子,后面听到黑鱼挣扎的啪啪响声,跑了过去,看到一条六七斤重的黑鱼挂在钓子上。用钓子拉肯定不行了,他一下子跳到水中,准备用手捉,但人刚跳到水中,黑鱼挣逃掉了。他只好站在水里,一声声郁闷地叹息。
    这就意味着夜晚休息的时间更短,而且到了秋后,蚊子毒,一咬就是一个包。
    但李家情况进一步变好。
    手中有了余钱,李广平替李默兄妹买来布料,做了两件新衣服。
    偶尔买回一刀肉,让一家人解个馋,自己呢,也会偶尔买几斤散装白酒,过一下酒瘾。
    但还是舍不得烹饪下酒菜。
    不管怎么说,终是自己的父亲,李默看不下去,便教导父亲做两种美食。第一是炒花生米,用文火炒,炒好后洒上细盐就可以了。切莫大火,否则花生米外面炒焦了,里面还没有炒熟。同时还要将盐研磨一下,因为现在吃的盐都是大颗粒粗盐。
    或者直接将花生扔到锅里,来一个盐煮沸花生。
    既经济美味,又富有营养。
    有人说李广平这么大人,不能连这个都不会。对不起,还真不会,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想过美食。
    不过钓黑鱼也有时间限制的,随着地面秋霜始重,李广平不得不休息了。
    晚稻也渐渐收获上来,两个生产队合在一起,在纪村东边的晒谷场上开伙。
    也就是生产队拿出一些钱,置办一些伙食与酒,几十户人家聚集起来,到这里吃吃喝喝。
    “这是最后一次开伙了。”李默看着热闹的乡亲们,心里想。
    大集体的农村也不是一无是处,最少有两条还是不错的,第一条就是这些年修建了不少用来蓄水、灌溉、排水的水库、沟渠,几十年后,有的水利工程还在发挥着作用。
    第二条就是很热闹,特别是干活时,往往几十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这种热闹的场景以后就不要想了,特别责任到户后,各家各户为了收成,往往披星戴月般地在劳动。
    “小默子,这次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塘湾村的李实布问。
    姓李,但不是一个宗家的李。
    李广平一家搬来后几次,情况开始变好,整个老生队的人产生了两种心态,一种就是眼红加轻视。眼红的是李家的收入,轻视的是李家是外来户,门头单薄。
    还有一种是佩服。
    李实布就是后者,而且他力气大,块头很大,一米九,在沿江地区,这样的块头算是很罕见了,所以在村子里说话颇有威信,二十几年后,还将他的小女儿嫁给了李默的弟弟。
    李默老实地答道:“数学一百分,语文九十八分。”
    语文很难考一百分的,那怕是李默,以后若没有意外,基本就在九十六分与九十八分之间徘徊了,运气好,顶多考一个九十九分,运气不好,九十四五分也正常。
    “我家小勇就不如你了。”
    小勇就是他的大儿子,比李默大一岁,在上一年级。
    “老姨,成绩好不代表着未来就一定有出息,宋朝开国宰相赵普只读了半本《论语》,连读书人都算不上,但却是宋朝有名的宰相。”
    “这孩子……”李实布咧起嘴笑了起来。
    其他孩子一起在顽皮,但对此李默是不感兴趣的。他坐在哪里想心思,也不是胡思乱想,而是在想那本小说中的情节。
    塘湾村有一个姓颜,叫三丫子的小青年走了过来,说:“小默子,听说你家今年收入不错啊。”
    “一般般吧。”
    “你家得感谢李大富,不是他喊你家搬过来,你家哪有这个日子。”
    李默脸色一下子就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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