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经历了一场春秋大梦,在生死的苍白里挣扎的凌麒被一阵有节奏的滴滴声唤回了现实,他皱了一下眉头,用力睁开双眼——
    嗯?我不是被手雷炸死了吗?
    随着眼睑的打开,凌麒视野中的一切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周围不再是他被烈焰吞噬的战场,而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石膏的吊顶在天花上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一排原木制作的橱子占满了眼前的墙壁。
    刚才不是在废弃的厂房吗?怎么变到这来了?这房间好眼熟啊。
    凌麒满腹狐疑地坐起来,脑子里还是劫后余生的震撼。原来自己刚才躺在一张双人床的席梦思上,突然他意识到那个有节奏的滴滴声是来自床头的闹钟,不禁哑然失笑,抬手关掉了铃声。就在按下开关的一瞬间,他伸出去的手却僵在了半空——
    这是我的手?
    展现男儿魅力的结实肌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柔美的线条;黝黑的皮肤不见了,包裹小臂的换成了细腻健康的白皙;常年残酷训练在手上积攒的伤疤和老茧化作了平滑的手背和修长的手指……
    怎么回事?!凌麒慢慢地把两只手都举到了眼前,没错,这肯定不会是男人的手,否则也太妖了点!他低头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空调被,胸前的沟壑和两条白皙的长腿晃得人两眼发花,他大睁着眼睛,咬着牙迅速跳下床。仔细环顾了四周后,凌麒的心跳瞬间更加剧烈了。
    难怪第一眼看到的橱子和吊顶如此眼熟,这里分明就是四年前搬出去的老房子!从凌麒上初中开始搬进来直到大学毕业,前前后后在这住了超过十年,每一寸角落都烂熟于胸。他的目光回到床头的电子闹钟上,右上角代表日期的数字闪现着刺目的“2007:08:12”,像是一张带着嘲讽笑容的鬼脸。
    竟然回到了八年前?!学生时期凌麒也没少读网络小说,经典的穿越段子基本都了解,可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送回这个即将迈入象牙塔的年份。
    脑袋正浆糊着,一个熟悉的女性声音从门外传来,分明在叫着:“阿麒!”
    那再熟悉不过的语调和脚步节奏惊得凌麒一激灵,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已经推门进来,脸上带着慈爱的微笑,竟然是凌麒的母亲古舒娴:“原来你醒了啊!赶紧出来,不是说好今天去买东西么,快开学了,该带的东西一定要准备好!”
    凌麒的心里混杂着激动、迷茫和紧张,他犹豫了一下轻声回答:“好的妈,我一会就好,你先出去吧。”甜糯的声音和从前英武的腔调大相径庭,听得他眉头一皱。
    “那你快一点哦,爸爸在等你吃早饭了。”古舒娴微笑着退出房间,顺手轻带上了房门。
    刚才的人确实是自己的母亲,但是为什么她看到女儿身的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凌麒心中疑惑,趁着古舒娴离开的当口从一个女式运动包里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上头却写着:凌祈,性别女……
    原来只是发音一样吗?凌麒苦笑了一下把身份证放回钱包
    梳妆台的镜中映出了一个五官清秀的女孩,一头披肩的长发未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但是发质相当不错;身上穿着一件湖蓝色的宽肩带睡裙,小溜肩显出一丝柔弱,身材因为睡裙的遮挡看不清楚,只能通过胸前的弧度大致判断发育的还不错……凌麒在自己的下身摸索了一下,他还不至于变态到马上撩起自己的裙子看个究竟。
    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啊,19岁的女孩吗?弱的可以,还矮了不少……凌麒感到一丝无奈,由于遗传因素,他原本的身高达到了1米85,孔武有力;可现在目测最多就1米7,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强壮的样子,和以前的身体素质判若云泥,毕竟男女有别。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无力改变,希望死而复生不是命运开的玩笑吧!凌麒自嘲地笑了笑,走出了房间……(自此凌麒男性身份终结,称呼改为凌祈、她)
    一小时前,F省省会F市某地。
    “主任!你快来看!”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年轻人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与慌乱,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
    一个年近花甲,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眼里带着对年轻人鲁莽表现的责怪,稳步走到他的身边弯下腰。可就在老人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看了不到十秒钟,他的脸色立刻就凝重了起来,隐隐带着一点兴奋。
    “什么时候检测到的?”
    “就在刚才!”
    “只持续了0.8秒?”
    “是的,数据显示这次裂隙的时间很短,打开的范围也不大,不超过两平方米。”
    “地点在哪里?”
    “呃,我查查这个经纬度……大概在Z市市区的千盛小区一带。”
    “嗯,我知道了。”中年人皱着眉头挺直了腰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另一个年轻人说,“小李,把能量测量仪的灵敏度开到最大,重新扫描这次记录!”
    五分钟后,小李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念叨着:“有一个很微弱的能量体在裂隙开放到0.6秒的时候穿了过来。”
    “是么,有东西过来了……”中年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现在空闲的特工应该就012号吧,让他去准备一下,有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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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做这样的噩梦了,凌祈无力地把身体重量扔在靠垫上,拧亮了床头灯,微凉的灯光使她精致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冷汗浸湿了少女身上的睡裙,也凌乱了额前的发丝。她胡乱地把一头过肩的长发揪成靠在侧脸的一束,眉间那一抹惊恐还未散去。从昏暗的灯光往外看去,房间的角落都隐没在夜幕中,好像藏着择人而噬的兽。
    时光如白驹过隙,半个月弹指即过。身边的一切那么相似,但凌祈知道这不是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性别、名字已经完全不同了,却又把父母、环境、社会地位等等熟悉的元素愚弄般地镶在身边,这是个怎样的巨手,能把人在股掌中如此肆意玩弄?
    半个月既短暂又漫长,除了适应这个不同性别的身体和家庭,凌祈没事就把自己锁在空调房间里,她知道,那毒枭陈奇能对特警队的动向了如指掌,必定是警队的内鬼把行动计划泄露了出去。那个出卖了队伍的叛徒究竟是谁?警方的卧底难道没有起作用?可是无论如何推理,她也无法在混乱的记忆中找出那个嫌犯,这些破碎的线索根本无法捏合到一起。只要一闭上眼睛,女孩就会看见那些凶狠的嘴脸、青炎会的标志、喷涌的火焰纠缠在一起,把自己撕成碎片……
    罢了,明天就要去大学报道了,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把这一切搞清楚。如果,这里和自己经历的历史一样的话,那么也许一切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凌祈默默地躺下,关上了床头灯,黑暗中除了睡裙与被子窸窣的摩擦声,还夹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清晨的阳光像放学的小学生一般欢快地涌进房间,稍稍驱散了凌祈心中的阴霾。她稍显笨拙地把自己穿戴整齐,那些女性特有的衣物对不过尝试了十几天异性装扮的凌祈来说还是个不小的挑战。对于这副散发着青春活力的躯体,凌祈经历了从惊艳到羞涩到淡定的过程,只是洗澡换衣服的时候还是本能地避免直视自己的身体,她觉得这还是有点亵渎的成分。
    早餐出乎意料的丰盛,虽然已经相处了一个星期,凌祈对父母显露出来的宠溺和关心依然感到不习惯,当年自己作为男孩被养大的时候肯定没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果然是儿子贱养、女儿贵养啊……可是,原本凌祈的那一缕芳魂已不知归于何处,自己只是一个鹊巢鸠占的入侵者。父母再宠爱也只是针对这个躯体,而不是自己这个不请自来的幽魂。想到这里,凌祈的心莫名地涌起一阵落寞,也许自己注定只是一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人吧。
    不管是男性的自尊也好,心理年龄的成熟也罢,凌祈谢绝了父母陪同入学的好意,固执地单独坐上了只有父亲司机的汽车,奔向前途未知的命运。
    雅阁在高速公路上的表现很平稳,绿化带的灌木和单调的护栏在飞驰的速度下被拉成粗细不一的灰绿色线条。半透明的车窗上映出了女孩浅浅的影子,凌祈上身重量集中在后座的靠背上,默默地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眼前的景色在下高速后逐渐熟悉起来,凌祈的表情也慢慢舒缓了,幸运的是,她的大学和专业没有变化,依然可以重温那些熟悉的青葱岁月。想到这里,女孩的嘴角漾出轻松的笑意。
    如果她知道那个断送自己前世的宿敌在这个世界同样风生水起时,恐怕就不会如此惬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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