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去才发现、在停车场依偎的短短时间,外面下起了小雪。
    那纷纷扬扬的无根霜花,在明亮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相当剔透美丽的色泽。
    我出神地望了一会儿雪花,回过神才发现,身侧的少年正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就这样,慢慢地、悠闲地散着步,走进两边都是落雪树木的小路,走进熟悉的一楼大厅,一路向上走到居住五年的家门外,用自己的指纹解锁。
    玄关放着大概是要提下去的垃圾,我不小心碰了一下,听见叮叮当当的玻璃碰撞声。
    ……是什么呢?
    时间在下午,按理说并不是公悟郎在家的时候,因此我原本抱持着在客厅里待一会等他的念头。
    然而这种念头在走出玄关、面向客厅的时候彻底粉碎了。
    我家的客厅正对着落地窗。冬天的下午,阳光最明亮的时候,窗外的细雪与光辉一同零碎洒落,雪花飘扬的样子常会使人想到洁白无瑕的花朵。
    就在这个位置,我曾和丈夫携手赏过数次景。那是盛放的樱花、祭典的烟火,也是枯叶落下、初雪降临。我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公悟郎则坐在旁边替没有常识的妻子盖被子,那些日升日落,月华静洒的平静而幸福的日子,好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身材高大健硕的男性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脸庞逆着光,半边侧脸仿佛隐在阴影,伴随房门打开的声音与接近的脚步,那张脸慢慢抬起来,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青瞳。
    看见与弟弟一同出现的妻子,丈夫极为平静地抬手饮尽了杯中的酒。
    我忽然意识到进门时踢到那些玻璃的来源。
    这些天,他究竟喝了多少酒?
    像藏着一团幽蓝的火,那双直直盯来的眼瞳呈现出我从未见过的、燃烧般扭曲的深冷色泽。
    “……悟君。”身体不禁轻颤,手指情不自禁捏住身侧少年的衣角,我发着抖,强忍恐惧叫他的名字,“公悟郎…我……”
    “夫人。”丈夫低声打断我。
    他放下空空的杯子,在回荡的玻璃碰撞声中站起身,视线仿佛蕴着愤怒的狂澜,压抑得裂纹四溢,连声线都低沉得使人战栗。
    “回来就好。”他似乎想笑一下,视线却无可避免地扫到亲弟弟身上,神色于是愈发可怖、近乎发狂地扭曲起来,“这些天很辛苦吧?……你该休息了,夫人。”
    指尖发着抖、攥住小叔子的衣角,身体惊吓得动弹不得,我僵直地站着,直到手指被温热覆盖,眼前投下深色的阴影。
    “铃奈、怕了吗?”秋翔的声音从发顶响起。
    他居然还在笑,“没办法,我哥就是这么可怕的人啦,一发狂就像野兽一样,嫂子这样柔弱的大小姐会害怕也正常。”
    他从后面蒙住我的眼睛、以接近拥抱的姿势,无视了一旁怒火翻涌的兄长,温柔地一点点推着我走到最近的客房,打开门,安抚地把我按在床上,俯身挡住身后隐约可见的男性身影,轻声说:“安心吧,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仿佛听见我内心的声音,少年没有任何犹豫,轻快地应声:“真的没事,放心好了,铃奈还在这里,我怎么能擅自出问题呢?”
    他拿开手指,垂首自然地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唇,笑着叮嘱:“但是真的别出来啦,场面会很难看的,只要想象我帅气的样子就够了,好不好?”
    分明是笑着的,气场却与外面的丈夫一样压抑。
    不行吧。不行啊。
    公悟郎那个眼神,根本就不对劲——他喝了那么多酒,还能剩多少理智?还会记得留手吗?这不是技巧的问题,根本就是客观条件的压制——他是可以徒手把腿骨折断的人啊!
    然而被那双眼睛用接近恳切的眼神注视哀求,一切拒绝都忽然无法说出口了。
    我只能怔怔坐在床上,看着秋翔远去的背影,以及缓慢关上的房门外,逐渐缩小成一道狭窄竖线的、逆着光独自站立的男性身影——
    *
    ——走出客卧的刹那,不远处血亲的攻击便瞬息而至!
    青井秋翔迅速偏头,单脚借力、身体后仰,以一个接近不可能的姿势,贴墙擦过亲哥与墙角间狭小的缝隙,听着墙体被巨力击打的震颤声,发出冰冷的嘲笑:“小心点啊哥,这样容易吓到铃奈的。”
    “……再叫她的名字,”兄长收回沾满抖落墙灰的拳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眸中透出一股近似深渊恶鬼的可怖嫉恨,声音异常平稳,“——舌头就别想要了,秋翔。”
    紧接着又是一击!
    这次是从侧面,拳风击飞垂落碎发,危机如同针刺,引得身体应激战栗。
    他平复呼吸,出言讥讽:“是吗?谁叫哥总是不叫她的名字,事到如今才后悔,晚了点吧?”
    自小便如山压在头顶的兄长捏紧拳头,肌肉虬结的手臂因剧烈怒火鼓胀成不似人类的弧度,一母同胞的相似青瞳燃烧妄图毁坏一切的火焰:
    “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用尽全力对准头部的攻击,倘若真的击中恐怕会直接横死当场吧。
    那一定是相当没有美感的死法。
    “可铃奈并不这么觉得呀。”青井秋翔笑着说,有意刺激对方露出破绽,“刚刚就在下面,还说了「我也爱着秋翔」这样的——嘶、!”
    被亲生弟弟夺爱的露骨挑衅激怒,那双靛蓝深青的瞳中紧缩着闪过几近痛苦的绝望憎恨。
    低沉声音却极为异常地平静下去,仿佛寂静涌动的深渊血河,隐隐透出一股浓郁猩红:
    “你最好…少说点话,青井秋翔。”
    凛冽寒风呼啸而过。
    即便及时跃上案几躲开大部分攻击,被铁锤般拳头擦身而过亦是不可小觑的疼痛,想必被击中的位置已经留下大片淤青。
    ……希望不要击破内脏。那样就麻烦了。
    “况且、”
    职业是警官的兄长步步紧逼,在巨大的玻璃碎裂声中收回击破投掷物鲜血淋漓的拳,甩去手上的鲜血:
    “只有你没资格染指,克洛斯。”
    仿佛被利刃刺中,胸口传来拧紧的疼痛,名为「克洛斯」的杀手平静站在原地,神色没有半分波澜,意料之中听见警官的下一句话。
    “——从一开始,就是你引过来的。”
    青井公悟郎盯着弟弟的脸,声气藏着冰封烈火:“抢了定丸会的东西、把杉田制药的生意搅得一团糟,然后栽赃给我,是你还是森村的主意?……这些都无所谓,哪怕死在黑道的暗杀和纠纷——你唯独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青井秋翔意兴阑珊地笑了一下。
    “这种事不用你告诉我。难道哥就没有责任?明知道妻子独自在家,还是放任她忍着孤独和恐惧被侵犯,怎么想都是丈夫的错吧。知道吗?第一次做的时候,她都有应激障碍了。”
    空气中充斥滞涩黏稠、如有实质的浓重杀意。
    他的目光渐渐冰冷起来:“唯独我没有资格?我看哥也好不到哪里去嘛。明知道老婆陷入威胁、还是一个劲做那些没用的工作,往上爬的魅力当然比女人大,是不是?”
    有些女人是不能移开视线片刻的。
    像是温室绽放的花、指尖振翅的蝶,时刻散放不安定的、迷离而细碎的磷粉,稍微忽视呵护,便会悄无声息凋落飞离——可那具脆弱而美丽,无暇而堕落的身体,是注定无法离开玻璃罩的。
    不需要爱、也不需要自由。
    只要高高在上的被供奉在最高点,垂下通透金眸,温柔而天真地俯视肮脏污秽、悬溺在沉泥的人,时而隔着透明玻璃罩触碰他的手指,问一句「还好吗?」……这样就够了。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然而,在眼看过那双金瞳温柔垂怜、睫羽颤动着倾诉爱意的如今。
    “既然保护不了她。”
    克洛斯轻声说:“不如把嫂子让给我吧,哥哥。”
    疾速交锋使得体力迅速消耗。
    退路越来越少,距离越拉越近。
    室内本就不该动手,狭小空间内极为精准的预判更是步步将退路与逃脱路线尽数封死,场景越是紧张、头脑越是清醒,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使得肌肉反常兴奋。
    狂怒的拳风终于将身体逼至窗边最后角落。
    总归退无可退,早已准备就绪的柳叶刀自袖口滑出,他翻身躲过最后一击,终于等到刹那松懈的时机,轻轻一捻轻薄刀刃,指尖握着尾端、手腕微微用力——
    尖锐刃部便轻而易举,切开细嫩果冻般、自掌心温柔地滑入兄长的身体。
    男人势不可挡的动作终于滞涩,他精准捉住手臂弧度因肌腱疼痛偏移的刹那,以一个接近自投罗网的姿势、将滴血短匕更深地送入肢体,在兄长做出反应之际,轻巧松开沾满鲜血的暗器,压低重心向前错开一个身位,躲开退无可退的一击。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之又短的刹那。
    身上断续堆积的淤青多得影响行动,腰腹剧痛不止,腥甜涌入喉管,鲜血粘稠的触感隔绝在手套之外,滑得影响手感。
    但如今已经没时间擦去血迹。
    短刀悄无声息滑出刀鞘。
    杀意寂静流淌。
    趁他恢复行动之前彻底解决掉好了。
    至于善后的事,反正不是第一次处理尸体……
    “咔哒。”
    开门声从特意留出的客房区域响起。
    兄弟两人动作同时一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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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别看秋翔总是开朗活泼笑嘻嘻的,骨子里可比他哥狠多了,说弑亲就弑亲,要不是女主角出来,刀已经捅上去了。
    就是说修罗场这种东西还是打起来比较带劲()最好打得你死我活()
    丈夫确实是留手了的。秋翔也知道,所以选择利用这点干脆下杀手……
    因此我们可以简单的尊称秋翔为小白眼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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