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州藩的俗论派(亲幕势力)领袖名叫椋梨藤太。
    身为仕宦多年的老臣,椋梨藤太的身上集合了保守派官员的众多典型特质。
    古板、固执、不接受新事物、只按照自己的陈旧思想来理解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他极力反对任何攻击幕府的言行
    因此,他与高杉晋作、桂小五郎等人的关系,可谓是水火不容。
    然而,对于“5月10日,开始攘夷”的诏令,椋梨藤太与高杉晋作、桂小五郎等人,竟极其罕见地达成了共同意见——长州绝不奉诏!
    双方都很清楚:若是贸然掺和进攘夷战争,将会害长州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了避免此等状况的发生,高杉晋作竭尽所能地劝阻久坂玄瑞,命其放弃他的“大义”。
    然而,久坂玄瑞已听不进他的意见。
    “高杉,别拦着我,我意已决,除非杀了我,否则你是阻止不了我的。”——他这般说道。
    “……久坂,我们曾经一起练武,一起钻研剑技,我们往昔所流的汗与血,难道就是为了今日的内斗吗?”
    说着,高杉晋作抬手握紧腰间的刀。
    出自同门,曾经肝胆相照的二人,最终还是闹到同室操戈……
    若不是桂小五郎拼命拦着,这对同门师兄弟险些拔刀相见。
    长州藩目前的政治格局,大致如下——反幕的“正义派”压倒了亲幕的“俗论派”。
    “正义派”中,以久坂玄瑞为首的“激进派”又压倒了由高杉晋作和桂小五郎领导的“滑头派”。
    经过多年的经营,长州藩已彻底“狂化”。
    从庙堂到民间,从城町到乡村,长州内外充满了狂热的空气。
    人们言必称“攘夷”。
    即使是乡村里的幼儿、老叟,在谈起西夷、幕府等问题的时候,都会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整个长州藩俨然已成尊攘派的坚实堡垒、温暖港湾。
    攘夷成了长州藩内最大的政治正确。
    谁敢提反对意见,谁就是国贼,谁就得被天诛。
    时至今日,以久坂玄瑞为首的强硬派已经占据了长州藩的主流舆论。
    像高杉晋作、桂小五郎这样的看清现实的清醒人士,反倒是少数派。
    长州藩的现况,非常符合现代的那句名言——民族主义是一把双刃剑,用来对付外敌时,无往不利;用来“自残”的时候,同样无往不利。
    以“攘夷”来团结士民,最终却被“攘夷”所反噬。
    不夸张的说,而今的长州藩已然失控。
    高杉晋作、桂小五郎等人再怎么有能,也抵抗不了汹汹民意。
    至于“就这样吧侯”……也就是长州藩的现任藩主毛利庆亲,他不出意外地稳定发挥。
    当久坂玄瑞等人呈上“攘夷疏”,毛利庆亲立即说上一句:“嗯,就这样吧!”
    就这样,全藩达成了“共同意见”——攘夷!攘夷!攘夷!
    5月10日,给西夷以迎头痛击!
    久坂玄瑞召集了他所能动员的全部战力,准备与西夷拼死一战!
    终于,在5月10日的这一天,美国商船彭布罗克号在田之浦海峡停泊。
    起初,总奉行毛利能登犹豫不决。
    久坂玄瑞很快就替他拿定了主意:立即炮击!
    他们使用海岸炮台及庚申丸、癸亥丸进行炮击。
    他们的作战意志,不可谓不坚定,炮弹像不要钱一样地拼命射出。
    然而,因为武器老旧,以及缺乏实战经验,没有一发炮弹命中彭布罗克号。
    尽管如此,彭布罗克号的船员们还是被吓得不轻,连忙离开战场,逃往它处。
    这是长州藩首次击退西方船只。
    首战告捷,士气大振。
    长州藩的尊攘志士们将其渲染成一场酣畅淋漓的完胜,大大鼓舞了军心。
    紧接着,5月23日,长府藩(长州藩支藩)发现法国通报舰建昌号(kien-chang)从横滨前往长崎期间在长府海峡停留。
    长州藩待命准备攻击,当建昌号进入海峡范围后对其加以炮击,建昌号受到损害。
    是时,建昌号的船员们仍不知道彭布罗克号被攻击的事件,也不知道长州已锐意攘夷。
    为了交涉,他们让文官登陆,但是藩兵继续攻击,文官受伤以及4名水兵阵亡。
    随后,建昌号迅速地离开海峡,庚申丸、癸亥丸继续追击,建昌号遭受不小的创伤,第二天逃往长崎。
    两战两捷,长州的尊攘志士们无不扬眉吐气,纷纷奔走相告:我们赢啦!我们战胜西夷啦!西夷就只是一帮欺软怕硬的孬种!
    乍一看,长州的封锁下关海峡、炮打西方船只的壮举,确实是痛快淋漓。
    然而,有识之士……不,但凡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看出:长州藩捅了大篓子了!
    人们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共识,便是因为在5月10号的这一天,除了长州之外的其余势力——包括许下“5月10号,开始攘夷”的政治承诺的幕府在内——全都保持静默!
    之后几天,直至今日,也一直如此。
    歌照唱,舞照跳,马照跳。
    风平浪静,仿佛无事发生。
    长州唱了一出尴尬的独角戏。
    能够出现这样的局面,青登的献策实在是功不可没。
    一桥庆喜惹了这么大的祸,不负责任地向朝廷许诺,然后又不负责任地独自逃离,留下青登等人来给他擦屁股。
    这几日来,青登等人一直在苦思冥想,寻找破局的方法。
    他是手里有兵权的大将,一旦真的发动攘夷战争,那么要奔赴战场的人和部队,可就是他和他的新选组了啊。
    青登才不会将他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宝贵战力,浪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上。
    尽管心里很不爽,但出于利益的考量,他不得不卯足精神地来给一桥庆喜善后。
    说来滑稽,正当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间,青登猛地悟了!
    真正的权谋,只需要最简单的手段。
    他领悟到:我们干嘛要想着善后呢?
    我们直接不管这件事情,不就行了吗?
    因为诸藩也肯定不会搭理此事!
    简单来说,就是采用百试不爽的逃避责任的方法——把责任扩大!使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使每个人的身上都沾着屎!
    只要把水搅浑,把受害范围扩大,把所有人都拖下水,那么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全班都交了作业,唯独你不交作业,那么有麻烦的人是你。
    全班所有人都不交作业,那么有麻烦的人就是老师!
    幕府和诸藩都不交作业,让朝廷来当这个尴尬的老师。
    青登就不信了——诸藩会敢于奉诏?
    你们敢攘夷吗?
    你们欠着一屁股的债!连大坂商人都惹不起,你们惹得起西方诸国?
    连幕府都没那个能力,其他藩国肯定就更没这个本事了!
    日本开国已近10年,底层民众姑且不论,高层人士对于海外的世界形势,大多已有基本的认知。
    西方诸国有着何等强大的实力,各个藩国早已是一清二楚。
    青登敢断定:诸藩绝对不会攘夷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跟进!
    于是,青登很快就敲定了策略——
    为了防止诸藩日后以“没有收到相关诏令”为借口,派出所有的快马、所有的快轿,通知所有的藩国,告诉他们:朝廷已经下达了“5月10日,开始攘夷”的诏令,诸藩悉数听从,不得有误!
    尤其是平日里叫嚣攘夷叫嚣得最凶的那几个藩国——比如土佐藩、水户藩——一定要重点通知它们!
    青登特地玩了个文字游戏。
    把通告的主语换成“朝廷”,绝口不提“5月10日”的这个日期是幕府的锅,于潜意识中向他人暗示:此乃朝廷的意思,与幕府无关。
    青登的献策,很快就获得了德川家茂、天璋院等人的一致同意。
    一匹匹快马、一架架快轿,奔向各个藩国。
    使者亲至,诸藩即使是想要装聋作哑,也无能为力了。
    如此,幕府和诸藩全都背上了“必须要攘夷”的重责,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当5月10号来临的时候,果不其然,局面确如青登所预想的那般——大伙儿全都没有动作。
    压根儿就没人去攘夷。
    甚至就连平日里总将“攘夷”挂在嘴边的土佐藩和水户藩,也没有一丁点儿动静。
    对于这两藩的静默,青登早就有所预料。
    此前,水户藩是尊攘运动的绝对主力。
    导致井伊直弼遇害、震惊全国的“樱田门外之变”,就是由水户藩的尊攘志士们所一手主导的。
    按理来说,水户藩的尊攘志士们既有显赫的“履历”,又有惊人的战绩,应该在而今的尊攘运动里占据领导地位才对。
    但是,还是那句老话:党争真的是他妈无处不在!
    水户藩就是毁在了党争上。
    具体经过颇为复杂。
    一言以蔽之——水户藩内的保守派和激进派发生内斗,死伤惨重,精英力量损失殆尽,再也无力参与尊攘运动。
    正因水户藩的衰落,才有了长州藩的上位。
    土佐藩……不,准确点来说,由武市半平太领导的土佐勤王党倒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攘夷。
    然而,他们的声音却被山内容堂给压制住了。
    山内容堂——现年36岁,土佐藩的前藩主,现居江户。
    青登曾跟山内容堂见过几次面,还喝过几次酒。
    对于山内容堂,青登只有一个评价:一个老辣的政治家!
    他虽很年轻,但却拥有着一个政治家所应有的,同时也最难拥有的品质:凡事只讲利益,不讲感情。
    尽管山内容堂已经退位,而且还隐居在遥远的江户,但他始终是前藩主,在藩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因为为人随和,钟爱喝酒,常常和藩内的年轻武士们一起喝得酩酊大醉,所以藩内的年轻一辈都很喜欢他、爱戴他。
    总之,在山内容堂的压制下,土佐藩也没有掺和5月10号的攘夷行动。
    于是乎,最终只有长州藩十分头铁地在这一天封锁下关海峡,炮打西方船只。
    对于长州藩的此等行为……实话讲,着实是出乎了青登的意料。
    青登确实是没有想到:长州藩怎么会平白送掉大好的优势呢?
    按理来说,长州藩的最优解应该是作壁上观,保存自己的力量,将幕府拖入攘夷的浑水里,消耗幕府的力量。
    这份百利而无一害的计划,长州已经成功了一半。
    一桥庆喜的奇葩操作害幕府被攘夷的重责所累,陷入极不利的境地。
    接下来,长州应该可以躺赢了才对。
    结果,他们怎么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呢?
    总之,不管怎么说,对于幕府阵营的青登等人来说,长州藩的头铁行为,确实是意外之喜!
    其他势力都安分守己,唯独你长州跳出来闹事。
    做惯了强盗的西方诸国,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想而知,长州接下来定会遭受西方诸国的猛烈报复。
    此外,久坂玄瑞的一意孤行,导致长州藩内的各大派系之间的隔阂大大加深。
    久坂玄瑞的“激进派”与高杉晋作、桂小五郎的“滑头派”几近决裂。
    由椋梨藤太领导的“俗论派”,也开始蠢蠢欲动。
    不难想象,除非有猛人横空出世,否则用不了多久,长州将会陷入内忧外患的绝境。
    至于没有参与攘夷的幕府和其他藩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赢”!
    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赢麻”!
    大家都有错,就等于大家都没错。
    诚然,幕府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说一套做一套,宣布攘夷的是你,事后摆烂的也是你。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其余藩国也没有去攘夷啊,他们即使是想声讨幕府,也失了底气。
    你说我们没有攘夷,你们不也没有攘夷吗?你还有脸来斥责我们了?
    就这样,因为大家的身上都有着“屎”,所以结成了天然的同盟,一致对外……或者说是一致对朝廷。
    对于这样的局面,朝廷方面自然是瞠目结舌。
    三条实美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本应“绝杀幕府”的一步妙棋,竟然硬生生地被幕府反杀了!
    为了挽回局势,朝廷一方面下诏斥责幕府的出尔反尔,批评诸藩的不作为。
    另一方面则下诏表扬长州的勇敢、忠诚。
    朝廷批评幕府和诸藩时所用的辞藻,很是严厉、尖锐。
    然而,朝廷的声音已经失去威慑力了。
    近年来,经过尊攘潮流的助推,以及长州的大力支持,朝廷的威势大涨。
    连德川将军都时隔二百多年地前来面圣,共商攘夷事宜,好不威风。
    然而,这崇高的威严,终究只是吹起来的泡沫。
    看起来很光鲜美好,可实质上一戳就破。
    朝廷始终没有摆脱无钱、无粮、无兵的窘况。
    建立在他人的吹捧、拥戴之上,而非建立在实质性的震慑力上……这样的威严,只不过是空中楼阁。
    不论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拥有物资、军队这两样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是王道啊!
    除了长州之外,幕府与诸藩已因“共同摆烂”而结成同一战线,还会怕你一个朝廷了吗?
    三条实美等人大怒,却无可奈何。
    至于长州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5月10号刚过,长州就立即以最冷酷的语句来怒喷幕府与诸藩,同时也怒喷其他藩国的尊攘志士们的背信弃义。
    本就紧张的京都局势,愈发令人惊心动魄。
    很快,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意外,骤然降临。
    这起意外,极大地动摇了京都的幕、萨、长的三足鼎立之势!
    让人想不到的是,首先遭受冲击的,并非幕府和长州,而是一直骑墙的萨摩。
    5月20日,尊攘派公卿姊小路公知遇刺身亡,享年25岁。
    是夜,姊小路公知在参加了御所会议后的归府途中,被暗杀于朔平门外。
    当晚他带着2名家臣和1名仆童出门,遭到3名刺客的袭击。
    替姊小路公知拿着太刀的家臣吓破了胆,竟然带着他的佩刀逃跑了。
    姊小路公知只能掏出折扇来对敌。
    尽管顽强抵挡,但他的头部和胸部还是受了重创。
    虽是公卿之身,但他的胆气却卓实不凡,硬是强撑着一口气,夺过了一名刺客手中的刀。
    刺客们见状,心生畏惧而遁去。
    姊小路公知被救回家后的翌日早晨,因伤势过重而不幸身亡。
    说起这位姊小路公知,此人的政治站位倒是颇为玩味。
    用通俗的话来说,那就是“尊攘,但是又不完全尊攘”。
    起初,他和三条实美等人一样,是思想最坚定的尊攘派。
    直至去年(1862)9月,他前往江户,在胜麟太郎的陪同下一起视察江户湾岸之后,思想忽然发生巨大的改变。
    他不再主张“即刻攘夷”,而是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也就是沿袭幕府的路线。
    据悉,在视察江户湾岸的时候,他接受了胜麟太郎的建议,亲自登上了蒸汽船,亲眼见识到了西方国家的强大,意识到自己此前所尊奉的思想有多么愚蠢,于是才逐渐改变了自己的思想。
    在思想激进的尊攘志士们的眼中,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对他们而言,姊小路公知的思想转变实乃严重的背叛!
    因此,人们怀疑:刺杀姊小路公知的凶手,就是尊攘志士!
    然而……后续的调查结果,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京都奉行所的“三回”武士们在调查姊小路公知从刺客手上抢来的刀时,经过查证,此刀正是田中新兵卫的刀。
    田中新兵卫——萨摩藩的剑术达人,野太刀示现流的高手。
    相传他参与了众多刺杀任务,所以人称“人斩新兵卫”,与土佐藩的冈田以藏、肥后藩的河上彦斋、同属萨摩藩的中村半次郎齐名。
    既然确认是田中新兵卫的佩刀了,那他自然是成了头号嫌疑犯。
    于是,他被立即逮捕至京都奉行所。
    审讯期间,新兵卫一直愤慨地矢口否认犯案。
    可当审问官将其佩刀出示给他看后,他的脸色骤变。
    紧接着,他趁人不备,立即拔出肋差,当场切腹自尽。
    凶手见到铁一般的证据后,自知无从辩解,于是畏罪自杀——根据正常情况,此案将就此了了。
    没成想,事情又出现了曲折。
    田中新兵卫自杀后没多久,便有人现身说法:姊小路公知遇害的当天晚上,田中新兵卫有很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当晚,他正在某处借酒消愁——因为他的佩刀被偷走了。
    不离身的佩刀竟被人偷走,这对一个武士而言,无疑乃奇耻大辱。
    自己没能保护好佩刀,而且佩刀还被他人所利用……他是因此觉得无颜苟活,才会自寻短见。
    更何况,一直在骑墙的萨摩藩,也没有理由杀害姊小路公知。
    真相到底如何,随着田中新兵卫的自杀,已经不得而知。
    除非又出现了什么新的证人或证据,否则永远也找不到杀死姊小路公知的真凶了。
    有些阴谋论者说:凶手是长州人,他盗走了田中新兵卫的刀,以此来嫁祸萨摩。
    然而,这种说法明显站不住脚。
    长州有什么理由去得罪萨摩呢?
    长州要搞事,也应该是去找幕府的麻烦才对啊。
    于他们而言,攻击萨摩有何益处?
    不论如何,姊小路公知的遇害,以及田中新兵卫的巨大嫌疑,导致了一个严峻的后果——萨摩藩成为众矢之的。
    这可不是哪个武士、平民,或是路边的哪条阿猫阿狗遇害,而是正儿八经的公卿遭受刺杀!
    这性质可就严重了。
    虽然朝廷诸卿都是一帮只晓得吟风弄月的窝囊废,但他们终究是贵族。
    如此,萨摩藩背上了“杀害公卿”的骂名。
    为了给公卿们一个交代,统仁天皇甚至撤掉了萨摩藩的守卫宫门的职责,萨摩藩在京都的影响力大减。
    三足鼎立之势,已然出现明显的动摇。
    长州忙着攘夷,萨摩被姊小路公知的突然遇害所累,而幕府……青登等人同样不得闲。
    攘夷之事姑且糊弄过去之后,幕府方面总算是可以腾出手来应付停靠在江户湾上的那9艘英国战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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