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脖子,没忍住凑过去亲吻了一下。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忙,以至于刚刚能放松的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那种亲热的意图。尤其是在典礼当晚,两人几乎折腾了一个晚上――事实上,格伦在那之后两天才能从床上起来。
    格伦从对方的眼睛深处看出了那种熟悉的欲图。他手上不急不慢,声音也不急不慢的:“认真地提醒你一句,注意形象。他们不都说你是高贵又禁欲的吗?”
    埃德加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起动作着去解那些碍事的扣子。指尖有意无意地从皮肤上划过,露出来一大片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你觉得那可信吗?在我听到你的回答以后?”
    “……什么?”格伦有一瞬间迷惑,然后从埃德加短暂的眼神示意里看到了那份以他为封面的杂志,突然就明白了。“你不该是看到吗?怎么是听到?……你那时不是在招待客人吗?”
    但他这句话并不需要解释,因为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一切。埃德加就着两手扣着的姿势亲吻上去,在间隙时低声说:“所以我说我不觉得――你根本没有情敌,要怎么降低情敌的数量?”
    格伦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话的言外之意。什么叫没有情敌?完全就是“我眼里只有你一个”的翻版。纵使他曾经说过许多情话,但听到这个还是有点脸红了。因为他能听得出,埃德加是很认真的。“我不记得你以前那么会说话。”他责备道,但带出来的热气和语气里的喘息明显带着别的意思。
    埃德加已经把他的衬衫完全解开了,现在它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褪出来半个肩头。他一边亲吻着那上面自己留下来的痕迹,手指在胸前抚摸揉捏,一面含糊地回答:“大概是近墨者黑?而且,你不觉得,这时候这么说的话,很扫兴吗?”
    “你……”格伦正想说这才不关他事、只是埃德加的外表总是给人错觉,但是嘴唇又被结结实实地堵住了,两个人紧贴着倒了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事情都渐渐走上了正轨。老威尔斯夫妇在伦敦逗留了几天,又回伯明翰去了。而温蒂已经入学,底子又偏薄,自然勤勤恳恳。而伦敦经济学院和金融中心是如此近,近到格伦每天都可以在两点之间步行来回。不过他现在也算个小名人了,若是要出门,还是别把脸在公众之下露出来为妙――埃德加不得不强调这点。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警察局长了,如果格伦被围在粉丝中间可不是什么好事(双重含义),说不定还有意外的危险。
    公司的发展也十分顺利。因为在这个时间点,英格兰乃至整个不列颠的经济水平都差不多恢复到了战前水平,而世界上其他地方零零碎碎的战争也差不多了――至少在远东,内战结束了,一个大国刚刚成立。
    这事情的确算一件大事,几乎所有人都会顺口议论两句。不过也只是几句而已,因为这和美国的干系比较大――现在只有他们还有钱去管别人的事情。再要提的就是,联邦事务部和内政部的路程不足一英里,从海军部、空军部、航空部、国防部和战争部的消息源源不绝。这属于大背景问题――如果打仗的话就不用谈做正经生意了――所以埃德加知道大致消息以后就转告给格伦。
    “有些人很紧张,他们不报积极态度。”埃德加最后总结道。实际上,他说得十分委婉了――皇室和保守党都是一个风向的,不喜欢带红色的玩意儿。
    但格伦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我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通商。”
    埃德加对此掀了掀眉毛。他可是听说,另一边还没彻底被消灭,那条海峡还在朝对岸开火……可格伦只想到了很遥远的事情?
    “这还不简单。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格伦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和他们,会再打起来吗?”
    埃德加果断摇头。“不可能,太远了。”这样需要资金,而且是一大笔、极其可观的资金。
    “那不就对了吗?如果局势就这么稳定下来的话,那地方绝对是个很大的市场。”格伦说。他基本上是纯粹的无党派人士,对并没有保守派那样的恶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埃德加无奈了。格伦说得没错,但真要到那种时候,乐观估计也得很久。所以他并没往心里去,而只是道:“那就不用管了。我想他们反对归反对,不会有人把这个写进竞选大纲里的――要知道北非那块儿事情还没完,几个部都焦头烂额,管到远东实在早得很。”
    “好吧,这个你说了算。听起来,幸亏你当初选了内政部,要不现在又是……”格伦没说下去,因为虽然他对政治嗅觉还好点儿(他最近补了政治经济学),但对军事部署什么的依旧是两眼一抹黑。“这么说起来,差不多要开始花钱了吧?”他开始摸下巴。“好歹萨蒙德帮我弄了个好名声,这可不容易。”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心思。既然是合作,当然各取所需。从国内开始,自然只能挑二党之一。埃德加主要负责摸清风向,而格伦主要负责挣钱。
    “我感觉有点儿压力,”格伦最后开玩笑地道,“我肯定要在三年内挣到足够的资金,不然连温蒂都雇不起了啊!”她在学校里很受欢迎,教授们尤甚;等她学业完成,想有个比一个民办学校校长更高的身份简直轻而易举。
    但温蒂又不是那种奔着钱和名声的女人,埃德加在心里想。不过他也知道格伦不是认真的,所以只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肯定能做到。”
    格伦看着他英挺的脸,伸手扣住脖后拉下头来,交换了一个细腻悠长的亲吻。
    ☆、第49章 永恒
    三年后,仲夏。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的校园小道上笼罩着迷人的树荫。阳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投下点点灿金色的光斑。微风吹过时,那种沙沙的轻响让人更觉惬意。
    不过能注意到这些的人并不多。正是一年毕业季,到处都可以看见穿着黑色学位服、手捧鲜花的毕业生。不乏有父母赶来参加毕业典礼,三三俩俩地聚在边上,或者兴奋交谈,或者摆手拍照。
    在这样的时刻,有一个毕业生和一个穿着休闲服的朋友在边走边说话,简直再正常不过了。毕业典礼刚刚结束,温蒂顺利地完成了学业。现在,他们有的是时间设想将来如何。
    “我可听说,你挺抢手。”格伦笑眯眯地说,“要不要考虑在外面再待几年,”
    “你这可真是明知故问。”温蒂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早就想回去了――我想那些孩子们。”
    “他们大的都可以考大学了,也许你还能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格伦继续开玩笑。他只要回到伯明翰,就一定会去学校看看,当然能理解温蒂的想法。
    温蒂轻微地撇了撇嘴,没应他这句话。她当初决定深造的原因就是为了学校和孩子们,怎么可能在结尾改变主意?“我说,难道你是找到了更中意的人,嗯?”她故意反问了一句。“终于想到发挥你学校董事的作用了?”
    格伦笑得更开心了。“我还没想到呢,也许这是个好主意?”
    温蒂没忍住,动手捏了一下他手臂,不轻不重。“你敢这么做试试?”
    “哇!”格伦夸张地跳开一步,捂着那块地方,哀怨道:“我发现,自从有普罗迪给你做后台之后,你对我就越来越狠了。”
    “这和他没关系!”温蒂的脸微微红了,但她并不承认:“这完全是因为你自己的恶劣趣味!”
    格伦转了转眼睛,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就拖长了声音:“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防贼一般地防着我和埃德加呢,是不是?想和你说一句话简直比首相还难了……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女王陛下?”
    在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国内政局几经动荡,萨蒙德如愿以偿地进入了下议院;现在是丘吉尔组的内阁,艾登是他的外务大臣。而乔治六世于年初病逝,长公主伊丽莎白殿下登基成了女王,虽然还没正式加冕。
    温蒂背对着那块地方,完全没有觉察格伦这话在意有所指。“这笑话可不好笑,”她嫌弃道,急于转换话题,“既然你提到了首相,那真的得当心点――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格伦笑容微敛,只点了点头。艾登前两年离婚了,又在今年再婚。虽然新的婚姻比之前那个要美满得多,但由于宗教缘故(反对二婚),招致了许多人的口诛笔伐,其中最闹腾的是个女作家。这说起来好像和首相没关系,但艾登的第二位夫人也姓丘吉尔,是首相的侄女。
    这大概能说是因为显赫的身份地位而招致了非议,因为首相和外务大臣绝对是公众人物。不过据格伦所知,后者对这种抨击一屑不顾,意思大概是那种将就的痛苦日子谁过谁知道;如果真有地狱的话,早在他十几年前反对绥靖政策而主战的时候就够下的了。当然这是私底下说的,如果真披露出去又是腥风血雨。
    “的确要小心点,我想艾登阁下至少不怕工会罢工。”格伦耸了耸肩。他向来演技一流,而埃德加一贯寡言少语,隐藏起来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不过,相对于这个,他更关心温蒂的终身大事,不由得又朝原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明白,普罗迪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明明之前解释过了,他也相信了,不是吗?”
    温蒂顿了顿,然后目光开始游移。“这个……他不小心看到了孩子们写给我的信。”
    格伦扬了扬眉毛。他不觉得这有很大关系,除非里头写了一些相当促动神经的东西,而他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
    “他们说,很想我们。”温蒂继续补充道。
    但是格伦听出来,她一定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是说我们吗?用了什么称呼?”
    温蒂差点彻底哽住了。“……两个爸爸一个妈妈。”她干巴巴地说。
    格伦愣了一下,随即拍掌大笑。“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好形容!超级大家庭吗?”对于他个人来说,他觉得很不错,因为这代表他们都被认可了。但是在试图成为温蒂男朋友的普罗迪眼里,估计就是个很糟糕的讯号了:他有情敌,大人有两个,孩子们有一帮!
    看他笑得开心,温蒂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不该告诉你。”然后她往面前路上张望了一下,问:“怎么埃德加还没来?时间差不多了呀!”
    格伦好不容易缓过气,这才能回答她:“他有点事,要跟着内政大臣去白金汉宫,估计很快就来了。”然后他看到远处那个人想靠近又不敢的僵硬身形,不由笑得更厉害了。
    而白金汉宫这头,埃德加的事情也差不多做完了。只不过正当他准备随顶头上司一起离开的时候,女王身边的侍从官追了出来,说还有点私事。埃德加早在女王还是公主的时候就有交情,内政大臣十分理解地先离开了。而埃德加有点奇怪,但还是跟着回去了。
    说是私事,还真是私事。女王问了他最近的情况,似乎真的只是闲聊。埃德加原来觉得女王有可能要和他提婚姻问题――要知道他现在三十出头了――但是没有,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事实证明,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因为女王接下去不经意地问他将来的打算,里头有没有包括上议院。
    埃德加一颗心提起来。上议院和下议院不一样,后者是通过全国选举出来的,而想进上议院的基本条件是必须是贵族。这话题一向有点敏感,所以他觉得,问题大概能变通一下,拓展为“你希不希望上议院里保留温斯特家的议席”。但是他再想了想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觉得他和格伦基本没有同时出现在女王面前几次。
    这问题比较复杂,埃德加一时间沉吟了。说是吧,总觉得后面就能跟一个理所应当的结婚对象了;说不是吧,又觉得实在太冒犯女王。他犯了愁,不知道怎么礼貌地把这话题转过去。
    女王看着他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你还没计划好吗?”
    这就是明显的找台阶下了。埃德加一瞬间明白,现在并不是他想太多。但事实肯定不能摆在明面上讲――要知道女王本人就是国教会的最高首领。他紧张起来,正在组织语言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回忆:“您能允许我说一句相当冒犯的话吗,陛下?”
    “说吧。”
    “我父亲曾经告诉我一句话。他说,伦敦塔迟早是要倒掉的。”埃德加回答,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时的从容镇定。“我原先一点也不明白,但现在,我想我大概懂了。”
    女王深深地看着他。伦敦塔是一座宫殿和城堡,但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用途都是监狱。有些贵族在绿塔里被砍头使它带上了一种残酷的神秘感,尤其是因为政见不合这样的缘故。她不了解埃德加的父亲,不知道这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的,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一种借代,或者隐喻。对方的意思难道是,对于性别和爱情的区分对待,也正是那么一座阴森的堡垒?
    见她不说话,埃德加继续陈述下去。“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效忠于不列颠,效忠于女王陛下。”
    后来,格伦跟随着罗宾斯勋爵,参与了那个著名报告的草拟,并且在新一代平板大学的建设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温蒂也在其中。
    再后来,有五六百年历史的上议院被改革,多数世袭席位被取消,“生而高贵”的司法权移最终交给了联合王国最高法院。
    再再后来,两人都成了耄耋老人,爱好是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去特法拉加广场上喂鸽子。一个夏日傍晚,他们又开始例行活动,一只手光明正大地拉着。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子大胆地靠过来:“你好,我们正在做一个社会调查,能冒昧地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两人当然不介意。“实际上,我们已经能猜出你要问什么问题了。”格伦笑眯眯道。
    被这么直接指出来,年轻的女孩子倒一点也不害羞。“有很多人问你们这个问题了,是吗?关于女王颁布的新法令的看法?”
    “当然。”格伦笑起来,“这是件好事。不过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哇哦,”女孩好奇地从他们的脸打量到他们的手,“我想你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是吗?”
    “是的。”这回是埃德加回答她。他的语气和年轻时候一样,自信、坚定、充满魄力。“虽然这也许是一种遗憾,但我们已经有了更宝贵的东西。要知道,这世界上的永恒只有两样。”
    “我们感到幸福,因为我们即将两种都有了。”格伦补充道。
    太阳要落山了,两人搀扶着站起来,准备回家。女孩站在他们背后,看着阳光给两个人镀上一层金边,有一点迷惑。世界上唯二永恒的东西……他们即将两种都有了……
    她突然明白了。那是死亡,还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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