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节。
    “泗水节”本是流传民间的盛事,只是恰逢苗疆王携妻儿朝拜,据闻苗疆王的大公子幕刃甚是仰慕寰朝的风土人情,夏帝为此张榜――“与民同乐”,今年的“泗水节”便不同以往,显得分外热闹。
    难得花老板大清早挂了“今日歇业”的牌子,拉着铜钱儿逛集市,练柒怕生,留在花町阁不肯出门,花十二只得随他去了。
    还没到“泗水”的时辰,大街小巷却已经熙熙攘攘满是行人,花十二生怕铜钱儿被人群冲散,拿出预备好的链子锁住两人的手,沾沾自喜说:“这下丢不了了!”
    铜钱儿晃了晃手腕,链子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禁觉得有趣。可是,没过多久,铜钱儿觉得它太碍事了!
    路过一个面摊儿,花十二招呼铜钱儿:“来!吃碗面,待会儿可不能乱要零嘴儿了。”
    摊主是个憨厚壮实的汉子,嗓门大得离谱。
    “老板,两大碗面!”
    “好嘞――!”震得桌子抖了几抖,险些散了架。
    摊主手不停歇,擀面下锅,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两大碗葱香四溢的手擀面。
    铜钱儿狼吞虎咽,活像被黑心老板饿了几天几夜,看得花十二颇不是滋味,犹豫了下,把自己的面推到铜钱儿面前。
    铜钱儿接过,又是一通吞咽,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剩。
    “吃饱了吗?”
    铜钱儿意犹未尽抹了把嘴,刚想摇头,却看见花十二的脸色不太好,遂点头。
    “很好,接下来可不许要零嘴儿。”
    花十二丢下几枚铜板,拉着铜钱儿离开面摊儿,精巧细致的链子锁着两人,引得无数路人侧目。
    铜钱儿突然停住脚,嘴巴张了张,花十二跟着停下,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刚想问怎么了,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霎那间还以为听错了。
    夏景桐不知从哪儿拐了过来,眼睛像淬了火,说:“你这是在遛狗吗?”
    花十二当真吓得一愣,前阵子大街小巷还都是这位主儿被贼人袭击生死不明的流言,铜钱儿为此还难过好久,可看夏景桐现在趾高气扬的模样确实不像受伤的。
    铜钱儿也是眼睛一亮,扭捏地抬头看夏景桐。
    花十二很快回神,垂下眼眸掩住热切欣喜的眸光,上前陪笑道:“七少爷何出此言呐?集市人多,这不是怕走散了么!”
    夏景桐斜睨向他,嘴里“嘁”了一声,脸色不善。
    铜钱儿上前几步,以为夏景桐又要打花十二,以自之身挡在他面前,摆出疑似保护的姿态。
    夏景桐顿时拉下脸,还未发作,又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还飘来一股极清极淡的冷香,只见花十二鼻翼翕动,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色。
    一位异族打扮的少女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上君雪。
    花十二暗叫不好,立即偷瞄夏景桐,果然见夏景桐狭长的丹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位是……?”少女一眼便瞄中了花十二,美目顾盼,冰雪伶俐的人儿,反倒将夏景桐冷落到了一旁。
    上君雪刚想回答,花十二抢先一步答道:“在下花十二,来自西域,如今在柳曲街租了间铺子,做些小买卖。”
    少女眼中的灼光更甚,凑近了又上下打量一番,直把花十二看得背脊发凉,方道:“我是幕莲,来金阙玩儿的。我不要上君雪陪,你陪我玩儿好不好?一天嘛――给你十朵金牡丹,保准比你铺子赚得多!”
    这……听得花十二目瞪口呆,一时简直不知道如何反应,求救的目光看向上君雪。
    猜测没错的话,这位恐怕是苗疆王的爱女幕莲郡主,怪不得跟上君雪凑到了一起。只是幕莲郡主游玩,为何只有上君雪相陪?即便是□□尊贵,不将区区苗疆王放在眼里,至少也该派个皇亲国戚撑场子吧?……确实上君雪是夏帝面前的红人,可又怎能跟皇亲国戚同日而语?
    一旁的上君雪眼眸低垂,目光的方向,像是看向……花十二的身后。
    花十二当即虚咳了一声,说:“花某惶恐,愿效犬马之劳。”
    上君雪抬头,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花十二回以诚恳无辜的笑脸
    可惜天不随人愿,花十二没走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碧绿的眼珠子瞪着链子空荡荡的一段,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铜钱儿不见了!
    几句话的工夫,怎么就不见了?
    没影儿的还有夏景桐,莫不是两人私奔去了?花十二有点儿惊悚地想。
    幕莲郡主掩住嘴巴小小声地开口:“你我可是有言在先的,你可不能丢下我自个儿跑了。”
    花十二顿时惊恐了,责怪的目光瞥了上君雪一眼,嘴上仍应付着幕莲郡主。
    哪料幕莲郡主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劲儿嘻笑,就是认准了花十二。花十二心里惦记着铜钱儿,也没了耐性,正想摔袖子走,看够了热闹的上君雪终于出言解围,仍是冷淡到让人心寒的口吻,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你再胡闹下去,我送你回驿站!”
    花十二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幕莲郡主也挺可怜。
    幕莲郡主挺了挺没有几两肉的胸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上君雪的鼻子,怒斥:“你敢!”
    上君雪看了眼腰间的配刀,说:“你可以试试。”
    眼见幕莲郡主乌云盖顶,嘟囔着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忿忿剁了剁脚,屈服了。
    花十二差点“噗嗤”笑出声,赶紧低头研究袖子上的刺绣。
    上君雪指了个方向,说:“那儿!”
    花十二“哦”了一声,溜了。
    上君雪看他飞快溜走的身影,不由翘起了嘴角,像是微笑一般。待回过神,发现幕莲郡主也盯着花十二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浮动着幽深阴晦的暗光。
    可是瞬间的工夫,那双眼睛弯了起来,含着少女怀春的羞涩,对上了上君雪的眼睛,说:“我喜欢那个人。”
    仿佛之前的幽暗只是上君雪的错觉
    “他会喜欢我吗?”
    幕莲郡主捧起脸颊,明媚的笑脸尽是小女儿的天真烂漫。
    上君雪强捺下心中的不适,说:“你可以亲自问他。”
    花十二去找铜钱儿了吗?
    ――当然没有!
    男孩子就该满大街乱跑才像话,何况有七殿下在,能出什么事?
    那幕莲郡主,花十二想不通为什么觉得她眼熟,敲了敲脑袋,他突然想起是那晚遇上的穿着苗装的少女。
    那晚也是七殿下遇刺的时候。
    花十二直觉猜想下去很危险,赶紧甩了甩脑袋,心安理得地把幕莲郡主和铜钱儿甩到脑后,去东街口买李家铺子的酥油饼子。哪知刚走到东街,突然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吓得一跳。
    打雷?――可青天白日的,连丝乌云都没有,哪来的雷?
    不多时,满天雨水打了过来,清凉解暑,浑身都通透了起来。路旁的摊贩纷纷支起早已备好的草篷,放下草帘子,继续做生意。
    花十二冒雨一路小跑,跑进了李家铺子,排队的人一如既往地多,等了半个时辰才买到几个,用油纸包好,又要冒雨跑回去。
    好心的店家送了把伞,花十二忙不迭道谢。
    轰隆巨响时断时续,街上不知何时聚满了人,成群结队在雨里嬉闹游玩不亦乐乎,还有顶着大荷叶的小孩儿跑来跑去,满大街叫嚷,有时会有摆摊儿的婆婆送几块糕子花生之类。
    雨停了,没过多久,又来一场,循环往复,大小不一。
    燥暑的天儿突然来这么一场急雨,确实挺怡人的。
    花十二蹭了个屋檐躲雨,边啃酥油饼子边感叹大伙儿童心未泯。
    ……
    集市南街上,夏景桐在前,铜钱儿跟在后,亦步亦趋不敢停歇。
    “找你家老板去,不要跟着我!”
    夏景桐满面怒容,拂袖而去。铜钱儿仍是跟着,木讷的脸上带着受伤的神色。
    又跟了许久,夏景桐进了一家酒楼,铜钱儿不敢进去,留在门口等。
    天气闷热难耐,午后的阳光更是毒辣,炎热的气浪烤得铜钱儿的脸颊通红,额发湿了一圈儿。
    没过一会儿,有小厮跑出来,对着铜钱儿请道:
    “小公子,七少爷请您进去!”
    铜钱儿依言进了酒楼,看见二楼倚靠着栏杆等候的白衣身影,眼睛闪了闪,如同洒进了璀璨的星点。
    “先生――!”
    发出的声音竟异常洪亮,引得夏景桐往下看了看,看到铜钱儿微红窘迫的小脸儿,心里莫名欢喜,脸上的神色随之缓和了些,说:“上来吧!”
    十几道佳肴美味上桌,铜钱儿一心扑在碗里,头也不抬,吃得米饭翻飞,看得夏景桐频频皱眉,问:“花十二不给你吃饭吗?”
    说罢,铜钱儿的脑袋更低了,简直要塞进碗里去。
    “他若敢亏待你,你只管告诉我。”夏景桐低敲了敲手心说道,又喊来小厮加了几道菜,意外瞥见铜钱儿的耳根子红彤彤的,忍不住发出一声愉悦的低笑,笑得铜钱儿的耳根子更红了。
    “花十二最近忙些什么?”夏景桐懒懒靠在窗台上,目光落在铜钱儿身上,突然问了一句。
    铜钱儿迟疑了下,点了点头,继续扒饭。
    “他最近有什么异常举动?”
    铜钱儿夹菜的手顿了顿,抬头疑惑地看夏景桐。
    夏景桐勾了勾嘴角,做出一个关切和安抚的表情,说:“金阙死人了,我担心你家老板遇上危险。”
    铜钱儿仍是疑惑的神色,直直盯着他的脸,像是一根针穿透夏景桐的眼睛要刺进他的脑袋里一般。
    夏景桐不自在地撇开脸,掩饰般虚咳了一声。
    铜钱儿方才慢吞吞开口:“老板晚上出去,我、小柒不等他。”
    “每天晚上都出去?”
    铜钱儿“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很颤抖,像是带着不知名的恐惧般。
    “我……”
    夏景桐直觉铜钱儿看出了什么,正踌躇着怎么圆场,突然窗外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就见铜钱儿吓得一抖,一口鱼汤喷了出来。
    夏景桐失笑,上前把他手里的汤匙抽走,板着脸一本正经说:“别吃了,小心吃撑了肚子疼。先生带你去看‘泗水’。”
    铜钱儿乖乖点头
    刚出酒楼,从天而降一阵凉水浇了过来。
    铜钱儿抹了把湿淋淋的头发,说:“伞。”
    “不需要”
    街上人满为患,夏景桐抓住铜钱儿的胳膊,说:“跟紧我,不要乱跑!”
    泗水节,哪儿都是水。
    铜钱儿被拉着踉踉跄跄往前趟水,突然觉得胳膊痒,以为被虫子叮了,刚要伸手挠,却摸到一个黏腻的东西,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惊呆:上面趴着一只色彩斑斓的爬虫。
    什么东西?
    铜钱儿“啊啊”几声,抬头想跟夏景桐说,一根纤长如雪的手指挑走了爬虫,紧接着耳边响起如水波荡漾一般温柔的声音:“虫子而已,不要害怕!”
    没害怕呀!铜钱儿想。
    “是是,铜钱儿最勇敢了!”又见手指蜷起,敲了铜钱儿的脑袋一记。
    铜钱儿吃痛,捂着脑袋看夏景桐掏出一枚瓷瓶,瓶塞不见了。
    夏景桐把爬虫装回瓷瓶,环顾四周,像在寻找什么。铜钱儿也跟着四处张望,很快看见不远处一个异族打扮的少女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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