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赵含章道:“她不仅是晋室公主,也是你母亲,是我的婆母。”
    “你不知道,她一直在为晋室奔走,”赵含章递给他一沓纸,“这是汲先生找出来的,当年她在长安时,她便出面请求士绅富商出粮赈济粮荒的百姓,所得虽不多,但受她恩惠活下来的百姓也不少。”
    “东海王掌控朝政时,她受傅祖父的嘱托在长安奔走,陆续为先帝招兵买马,提供粮草,可以说,后来先帝能养得起一支亲兵,她有一份功劳。”赵含章本人是很敬佩弘农公主的,她的父亲被毒死,母亲也死得凄惨,她和随后上位的怀帝只是叔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亲近。
    这个晋室破破烂烂,四处漏风,她的叔伯兄弟和皇室亲戚们为了权势打得脑袋出屎,她却一直努力奔走,想要把它缝补起来。
    要知道,她在长安都朝不保夕,不然傅庭涵怎么会出走回洛阳搬救兵?
    她的资产一点一点变卖,最后连下人和护卫都要因为缺少银钱而遣散去不少,都这样了,她都还省吃俭用的把钱拿去招兵买马,再给先帝送回去,只希望他能管理好国家。
    先帝罹难,匈奴和石勒大军南下,天下大乱,她自己都不知道明日是否还能活,不朝江南逃,却跑去蜀地找援军,想要再救一次晋室。
    弘农公主如此,她怎会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婆母对待?
    赵含章让赵信把他们请回来也不止是为了傅庭涵而已,也是为了自己。
    “是我之前疏忽,公主如此尊贵,她应该有自己的公主府的。”赵含章道:“我会和小皇帝说,让他赏赐公主府,这样你们母子分开也可以自在一点儿。”
    傅庭涵:“公主府需要修缮吧?你有钱?我是说,国库有钱?”
    赵含章就叹息道:“挤一挤还是可以有的。”
    傅庭涵还是不解,“你对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能节俭就节俭,这次为什么愿意花钱给她修缮公主府?”
    赵含章冲他笑了笑,起身去端来一个棋盘,直接抓了一把白棋铺在棋盘上,道:“我们都准备好了,过完年,各地就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百废待兴,处处是商机。远的不提,就一项,粮种!”
    “你知道粮种的利益有多高吗?那怎么选粮商呢?有利益便有相争,到时候他们会找各种各样的官员使劲,我会尽量公平,但我的公平也是建立在我能得到的信息上。”赵含章道:“而我想要得到更多,更真实的信息,除了我自身的情报网外,我还需要外部的上谏。”
    “要想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就要有不一样的利益团体出现,”赵含章开始往棋盘上放黑棋子,“这,就是不一样的声音。”
    傅庭涵看着棋盘,问道:“那你是白棋一边的,还是黑棋一边的?”
    赵含章捏着棋子笑道:“我为什么要做棋子?我是执棋手。”
    傅庭涵垂眸看着依旧占据大半棋盘的白棋,突然福至心灵,抬头问她,“这些白棋是不是有相当一部分是赵氏的人?”
    赵含章挑眉,抬头冲他一笑,不言而喻。
    傅庭涵明白了,想起他曾经听到的话,问道:“所以,赵氏是外戚,还是傅氏是?”
    赵含章:“那要看具体情况了,哪边有利我选哪边。”
    说到这里她一顿,问傅庭涵,“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傅庭涵倒是不介意,不管嫁娶,不都是组成一个新家庭吗?
    不过……他很好奇,“可现在你是出嫁,我是娶呀,以后谁是外戚怎么定?”
    赵含章道:“这个简单得很,生个孩子就可以了。”
    傅庭涵一头雾水。
    赵含章就凑近看着他的眼睛笑道:“生个孩子,看他是姓赵,还是姓傅就知道了。”
    人凑得太近了,她的气息和身上的香味都扑到他脸上,傅庭涵脸色爆红,微微不自在的偏头,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嗯,到时候再决定吧。”
    赵含章看着他红透的耳垂,抿嘴一笑,“你既然不想和他们独处,那今晚就留在家里吧,那边就以国事繁忙为由不回去了。”
    世俗的规矩是要遵守,但她有资本让他随心一些,不必那么为难自己。
    傅庭涵见她抽身坐直,俩人间的距离又回到正常的范围,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问道:“这样会不会让你难做?”
    “不会,”赵含章笑着安抚他,“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弘农公主不是一般的女子,我也不是,所以她不会在意这些的。”
    就算是在意,她也可以让她不在意。
    傅庭涵在人情世故上的算计是远比不上赵含章的,闻言点头。
    他这一天忙得身心俱疲,这会儿有点犯困了,于是起身道:“我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去工部,对了,青州和光州又送了一批盐过来,我已经入库,你看这些盐什么时候铺出去?”
    赵含章问道:“其他地方的盐准备得怎么样了?”
    “各地收回来的盐井八十三处,盐山十九处,盐湖两处,我大致算了一下,这些产盐量,加上青州和光州的盐可以把私盐挤出市场,维持住平衡,甚至有多余的。”
    毕竟,现在活着的人不多。
    赵含章点头:“很好,让青州和光州继续扩建盐田,派人去一趟冀州,在沿海地区也开始建设盐田,明年夏天,我需要大量的盐。”
    傅庭涵问:“你要用盐制约北部的少数民族?”
    “不止呢,还有西部,还有江南和江东,”赵含章满脸愉悦,“还有蜀地,他们刚刚归顺,我总要给他们一些好处。”
    盐这东西可是一个利器,不亚于铁和铜的利器,只要她有足够的盐,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江南,江东,她有的是办法让它们慢慢的土崩瓦解,然后回归。
    北方也是,不管是鲜卑,还是羌族或者吐蕃,这时候都不宜用兵,所以她需要一块肉骨头吊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尝到味,吃到好处才行。
    但……东西可不是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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