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自谦看到的这个人,名叫赵达,紫水市委常委、领县县委书记。
    赵达风尘仆仆,看样子很是着急,压根没注意到背后有双眼睛盯着他。
    脚步匆匆直奔远处包间,杨自谦尾随而至。
    赵达推开门,冲着里面的人点头哈腰。
    杨自谦通过门缝一扫,赫然看到正位端坐的是谢彦东,而他旁边谈笑风生的却是中平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章广延。
    生怕被发现,杨自谦赶紧身形一闪,躲在暗处。
    随着包间门重重关上,杨自谦的心头瞬间一沉,不好预感油然而生。
    要知道,章广延和赵达,可都是徐万东介绍给厉元朗熟悉。
    并且通过考察,进入厉元朗视线之内。
    谢彦东什么人,他可是深受金石瀚赏识的副秘书长。
    杨自谦心里不舒服,厉书记才被带走几天,尚未有结论的形势下,章广延、赵达就接触金石瀚的人,难道要改弦更张,重新站队?
    如果是这样,太让人寒心了。
    本来刚刚平复的心情,又变得糟糕透顶。
    随着厉元朗出事,整个宁平省委气氛陡然紧张,自上而下,每个人都万分谨慎、小心翼翼。
    原来喜欢潇洒的,也都夹起尾巴,取消一切娱乐活动。
    感觉省委上空,乌云密布,狂风乍起。
    谁都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被雨点砸到。
    这天,省委组织部长郭先伦向毕太彰汇报工作。
    说完别的,郭先伦随口谈起人事变动话题。
    毕太彰有过动干部的念头,怎么动,动多少,他一直拿不定不主意。
    毕竟涉及全省几百人,还要考虑各方面因素,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因而让郭先伦先拟个方案出来,供他参考。
    郭先伦拿出两套方案,一个是大动,一个是小动。
    大动,要动全省三分之二的干部。
    小动,三分之一较为合理。
    按照他的设想,人事调整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厅局委办。
    第二阶段,各地市。
    第三阶段,各县市区。
    这里的市,指的是县级市,是书记、市县区长。说白了,就是党政负责人。
    因为他们的人事关系在省委组织部,属于省管干部。
    自然了,小动还是大动,决定权在毕太彰手上。
    看过郭先伦递上来的方案,毕太彰大体上满意,“三步走我看挺好,人事调整就是要使宁平省干部队伍更加年轻化、结构合理化,有效的保持旺盛精力和健全体魄,方能胜任各种各样的挑战。”
    “不过……”话锋一转,毕太彰却将这份方案放在一边,“先等等,等元朗同志那边有消息,再做打算。”
    郭先伦起先以为,毕太彰是等厉元朗盖棺定论,新的替代者上任,到时候五人小组凑齐商量。
    可毕太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匪夷所思。
    “元朗同志回来以后,一切明朗,那会儿才是最佳时机。”
    什么!
    郭先伦愣住,厉元朗都被纪委带走了,能够走到这一步,有几个化险为夷?
    不过,心里有疑惑,嘴上却不好刨根问底。
    当天晚上,在市郊一处不对外的会所包房里。
    金石瀚居中而坐,吕岳市委书记曲民、省委副秘书长谢彦东、茅江市委书记赵昌化、还有几名厅局长,围坐在一起。
    华云县委书记乌云柏只有站着,专门伺候金石瀚的份儿了。
    谁叫他级别低呢,可能够伺候金大秘书长,也不是谁都有的机会。
    环视一圈,眼前这些人是金石瀚在宁平省的班底,是他通过几十年发展,一遍遍过筛子的追随者。
    大都是他的老部下,有的也是志同道合的老搭档。
    今晚的金石瀚,心情格外好,露出久违的笑容。
    是啊,自从卢甘伟被抓,他整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生怕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进到里面,跟个疯狗似的狂叫乱咬。
    最新得到消息,卢甘伟突发心脏病,紧急住进icu病房。
    这里并没有金石瀚暗中推波助澜,纯属意外。
    卢甘伟自小心脏就不好,加之他笙歌燕舞、醉生梦死的花天酒地,老早就把自己的精气掏空。
    进到里边轮番审讯,思想压力变大,导致身体各方面机能受损严重,一时喘不过气来,轰然倒下。
    目前,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真是天助我也!
    卢甘伟要是一命呜呼,最大受益者便是他金石瀚了。
    死人没有嘴巴,更没有秘密。
    这颗悬着的心,会伴随卢甘伟的魂魄飘向天际,彻底消失殆尽。
    还有好消息,谢彦东向他透露,前几天,章广延和赵达以及其他地市的官员找到他,有向金石瀚靠拢的意思。
    这些人属于游离于省委之外的边缘人物,始终持观望态度,纯粹的中间派。
    谢彦东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连连向金石瀚竖起大拇指,都把他夸成一朵花儿了。
    “秘书长您能在不利局面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危急关头祸水东引,反倒让厉元朗引火烧身,自作自受。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赵昌化抢白道:“谢副秘书长这话有道理,厉元朗咎由自取,不好好的当他副书记,没事惹我们敬爱的秘书长,活该他倒霉。”
    一想起前段时间在厉元朗那里吃的苦头,还差点断送自己政治前程,赵昌化就气不打一处来。
    恨厉元朗,恨得咬牙切齿。
    面对众人一窝蜂的夸赞,金石瀚并未忘乎所以,摆手阻止,“这些话,你们快乐快乐嘴巴可以,千万别在外面乱说。”
    谢彦东表态道:“秘书长您多虑了,也就在您面前我们敢说正直话、心里话。外人想听,我们还不愿意说呢。”
    曲民则露出担忧神色,“秘书长,厉元朗关进去十几天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结果?”
    “曲书记,我看你小心谨慎过头了。老书记亲自找维宽书记告状,老书记是谁?那可是我们宁平省的奠基人。没有他,就没有宁平今天的成就。”
    赵昌化摇头晃脑,俨然一副洋洋得意神色。
    一提起陶力源,金石瀚心头不由得揪紧起来。
    他前几天专门和陶力源通过电话,感觉陶力源语气没之前那么铿锵有力。
    通过秘书打听到,袁顺强曾经给陶力源打过电话。
    至于说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知道接完这通电话,陶力源把自己关在房间好几个小时不出来。
    然后就成这样了。
    联想到袁仲翰是袁顺强的儿子,又是这次亲赴宁平的带队之人。
    还有袁仲翰与厉元朗关系不错,金石瀚一度认为,这里面有问题。
    可是后来,他在党校同学透露,厉元朗孩子的事情,已经引起上面高度重视。
    简直是久旱逢甘雨,比自己洞房花烛还叫人兴奋。
    这才有了许久不出来的他,今晚专程接见老部下这一幕。
    这一晚,大家情绪高涨,痛快的把酒言欢。
    金石瀚难得喝了半斤白酒。
    酒宴结束后,谢绝赵昌化等人进一步娱乐的建议,挥手坐车离开。
    司机为他服务多年,对于自己老板的想法早就心知肚明。
    凭借老板喝酒状态,就能判断出老板下一步要去哪里,要干什么。
    金石瀚在襄安有多处住宅,只是除了省委住宅区的别墅外,这几个地方全都挂在外人名下。
    什么兄弟姊妹的亲属,什么远房表亲,什么前妻那边亲戚之类,都属于这个范围。
    只有一处,是个外人。
    金石瀚坐进车里,轻轻拍了拍司机椅背。
    司机心领神会,缓缓驶向三环外的一条街上。
    按照老规矩,将车停在路边。
    金石瀚开门下车,不用任何人帮忙。
    低头背手,迈着四方步走进旁边一处其貌不扬的小区。
    等车子离开,金石瀚转身从小区里出来,直接走向对面的“醇品名苑”高档住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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