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地喃喃道:“你不睡吗?”
    丹阙道:“马我已替你备好了,又替你打包好了一些银两和干粮,你醒了就可以走了。”
    韩锦揉着眼睛眼睛坐起来,过了好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遂点点头:“哦。”
    丹阙拉着他往外走,韩锦的手心还是凉凉的,有很多湿汗,而韩锦练的是阳热一派的内功,他从前即使在冬天也总是暖烘烘的,丹阙牵了他一会儿都没将他的手心捂暖,心里渐有些不是滋味,因此放缓了脚步。而韩锦始终乖乖地跟着他往外走。
    两人来到别庄门口,那里果然已经停了一匹骏马。丹阙将一个包袱塞到韩锦手里,木着脸道:“你走吧。”
    韩锦接过包裹,磨磨蹭蹭地将包裹打开翻了翻,撅嘴:“没有拨浪鼓,没有玩具。”
    丹阙脸皮一抽,恶狠狠道:“没有!要走快走!”
    韩锦却把装干粮的袋子也打开,翻来翻去看了半天,嘴巴撅得更高了:“没有糖。”
    丹阙见他似乎在故意拖延时间,胸腔里一把火烧得更旺,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怒道:“没有!什么都没有!你到底要不要走!”
    韩锦被他一凶,赌气地看了他一眼,把刚才翻出来的东西胡乱塞了回去,匆匆将包裹一系,扛到肩上,跳上了马。他坐到马上,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回头看了眼丹阙,这一眼看的是欲语还休,神情迷惑、纠结、黯然,然后他咬了咬嘴唇,一踢马腹,冲了出去。
    丹阙定在当场。韩锦方才的那个眼神,让他的心狠狠地一紧,仿佛被人用力地捏了一把,片刻后又被松开,被压抑的血液尽数喷涌而出,让他激动不已,势必要做些什么疯狂的事情来发泄方可纾解。
    韩锦骑出了一段路,忽听身后有疾驰的马蹄声靠近,他回头一看,却是丹阙骑着马狂冲过来。他困惑地勒停了马,在原地等着,不片刻,丹阙冲到他面前,横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丹阙剧烈地喘息着,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韩锦。韩锦咬着嘴唇,微皱着眉头,眼神飘忽,时而与丹阙对视,时而视线胡乱游走。他也理不清楚自己的心思,看着丹阙时觉得气愤,可是要离开他,却又觉得不舍,究竟是为什么,他这颗简单的小脑袋瓜子实在想不明白那么复杂的问题。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丹阙的气息逐渐平缓下来。他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复又张开,平静地说:“锦锦,我原谅你了。”
    韩锦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解。
    过了片刻,丹阙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痴儿,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韩锦一惊,拉马缰的手紧了紧,他身下的马喷着粗气往后退了两步。
    丹阙的气息复又急促起来,等了半天,没等到韩锦的回答,便道:“跟我回去吧,我忘记给你收拾换洗的衣服了。”
    韩锦微微侧着头茫然地看着他:“回、去?”
    丹阙脚下一点,从自己的马上跳了起来,飞到韩锦身后,与他共乘一骑。韩锦有些惊讶,小幅度地扭了扭,但是没有把丹阙推下去。丹阙圈住他的腰,道:“我不计较你傻不傻了。但你不能再装傻。”
    这一回韩锦的反应很快,立刻大声反驳道:“我才不傻!我是高聪明,我最聪明了!”
    丹阙失笑片刻,轻轻叹了口气,道:“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说罢一振马缰,往回驰去。
    韩锦迎着风困惑地叫道:“不回出岫山了吗?”
    丹阙大声道:“不回了!”
    韩锦犹豫道:“可是爹爹……”
    丹阙夹紧他的腰,道:“别走了,跟我在一起,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韩锦愣了一下,表情立刻变得欣喜:“真的吗?”
    丹阙沉声道:“只要你不再骗我。”
    韩锦连连点头,欢快地挥舞着双臂大叫道:“聪明要吃糖葫芦!糖葫芦!糖葫芦!”
    丹阙用力吸了口气,咬牙切齿地笑道:“好,回去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84、第八十四章
    丹阙把韩锦带回了别庄,韩锦兴奋地以为有糖葫芦吃了,谁料丹阙并没有去给他买。此时天色已暗了,再进城去,只怕糖葫芦的摊子也都收了。没料到韩锦这一回虽然傻了,却傻的和以前不同,以前他对丹阙的话是言听计从,至少也是阳奉阴违,可是这一回他却不乖了。丹阙不给他吃糖葫芦,他竟板着脸发起火来:“你骗我!你又骗我!我讨厌你!”
    丹阙几乎快忘了他早上那句我不喜欢你,此刻再听到,顿时气得不轻,恶狠狠道:“讨厌我你跟我回来做什么?”
    韩锦理直气壮地叫道:“你说要我吃糖葫芦我才跟你回来!”
    “糖葫芦糖葫芦!”丹阙怒道:“你就为了一串糖葫芦?”
    韩锦鼓着脸气哼哼地瞪着他。
    丹阙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道:“天黑了,现在没有卖糖葫芦了,明天再说。”
    谁料韩锦还是不高兴,撅着嘴道:“你骗人!我在出岫山上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想吃糖葫芦,都有的吃!谁说天黑就没有了!大骗子!骗子!”
    丹阙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以为傻子就该像韩锦从前那样,既然傻就乖乖听话,没料到傻子竟会那么难伺候。只是他不知道,那时候韩锦喜欢他,现在却不是了。他没好气道:“别叫我骗子,你这小骗子。上床睡觉!明天早上我就进城去给你买,不然明早也没得吃。”
    韩锦却是打定了主意不依不饶,坐在床上拼命蹬腿,大叫道:“我就要吃我就要吃我现在就要吃!”
    丹阙被他吵得头疼,走上前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道:“闭嘴!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睡觉!”
    韩锦见他凶神恶煞,吓得微微缩了缩脖子,却赌着气不肯这样轻易妥协,挣开他的手跳下床,鞋也不穿就要往外跑。丹阙哪里容得他跑,伸手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回扯,韩锦一矮身,身体顺势一转,想挣脱他的钳制,丹阙正生气,出手便有些不知轻重,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扭。韩锦身手虽然灵活,但他如今有些傻了,身上又带着伤,并不是想和丹阙动手,只想跑出去,因此并没有使出几分力气,用的也是油滑的招式,丹阙扭他胳膊,他就顺势转身去点丹阙的穴道,哪像丹阙早有防备,出手扼住他的手腕,将他用力往床上一推。韩锦重重摔在硬硬的床板上,脸色一变,登时惨叫一声,将整个身子缩了起来。
    丹阙一愣,这才想起韩锦浑身都是伤,刚才心里只恨傻子不懂事,一时间忘记了这一层。他登时慌了手脚,连忙上去查看,只见韩锦被他一扭一摔,背上和胳膊上的绷带又渗出血来,疼得他脸色苍白,不住哆嗦。
    丹阙心中悔恨不已,不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疼吗?”
    韩锦埋着头不理他。
    “你等着,我去找药来给你涂。”丹阙连忙爬下床,跑到柜子里去翻杜讳给的治伤良药。他刚找到药,就听见身后有奇怪的喘息声,拿着药回头一看,只见韩锦将自己的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体小幅颤抖着。丹阙拿着药走回床边,却见韩锦满脸都是眼泪,豆大的泪珠子正不断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丹阙还是头一回见韩锦哭,被吓了一跳,连忙在他身边坐下,抬起手又不敢落在他身上,无措地问道:“你怎么了?很疼吗?”
    韩锦抽噎道:“你就会打我、骂我、欺负我、还骗我,我最讨厌你了。”
    “我不是……”丹阙心急的解释,却又说不下去了。
    韩锦一抽一抽地说:“爹爹、义父、还有长老们都很疼我,天天给我吃糖葫芦,陪我玩,不让人欺负我,你害我,让人用刀子捅我,还让蛇咬我。”
    丹阙解释道:“我只是想杀了无眉,我并不是想害你。”然而这话连他自己都说得无力。他心里明白得很,韩锦也明白,在此之前,他并不相信韩锦,他算计无眉,也将韩锦算计在内。他明知道那香有问题,却故意告诉韩锦那只是平常的香;他在很久以前就偷偷把韩锦的两颗药都掉包占为己有了,他也不告诉韩锦;他手里明明有解药,却不给韩锦吃,为了被无眉抓回去,让无眉在韩锦身上捅了那么多刀;当无眉把他和韩锦吊在蛇坛上时,他明明可以早些吃了解药将韩锦救下来,却为了试探韩锦的真心,让他掉进蛇坛,备受痛苦。他甚至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的韩锦已不是那个他能够控制的小傻子了,自己下不了手,不如索性借着无眉的手杀了他,一了百了。然而直到韩锦割断绳索前对他的那一笑,他撕心裂肺地痛着,才明白他高估了自己,他根本不能承受这样的结局。他还是喜欢韩锦,无论韩锦是不是小傻子,他都喜欢。他已经开始留恋这样的生活,他再也无法承受回到从前那样,像一柄行动的刀,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思考,只想着如何杀人和如何不被杀。
    韩锦只流眼泪不说话,还是不肯理睬丹阙。
    丹阙急道:“是你先……”顿了顿,却又说不下去了。诚然是韩锦先欺骗他,可是算一算,自己刚认识韩锦的时候,也没少利用他。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若是他手里有两颗灵丹妙药,韩锦瞒着他将药掉了包,故意让他承受这些痛苦,他纵然对韩锦有一万分真心,也会恨不得杀了他。
    丹阙轻轻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韩锦背上的绷带,替他撕裂的伤口处抹了药,又用新的绷带裹上,然后避开韩锦的伤口抱住了他。
    韩锦挣扎,硬邦邦地说:“别碰我。”
    丹阙不松手,亲了亲他的额角,小声道:“痴儿,我们和好吧?”
    韩锦哼了一声,扭着脸不看他。
    丹阙无奈道:“那我……我进城去看看还有没有卖糖葫芦的,若有,我买回来给你吃好不好?”
    韩锦听见糖葫芦三个字,身体明显的一僵,似乎有转过来看丹阙的趋势,却又忍住了没动。丹阙想到自己此刻竟然还不如一串糖葫芦来的重要,心里又好笑又悲哀,再次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乖乖在房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说罢替韩锦盖上被子,起身出去了。
    丹阙骑着马一路赶到城门口,然而别说摆摊卖糖葫芦的,就连城门都已经关了。若是他此刻知道城里哪户人家有卖糖葫芦,轻功飞进去硬闯进那户人家里也就是了,可偏偏他根本不知从何处下手。
    无奈之下,丹阙只得调转马头,打马回了别庄。
    丹阙想到空着手去见韩锦,他若再闹起来,着实难以应付,只好走进伙房,用伙房里现有的一点材料煮了碗红糖水煮蛋,然后端着热腾腾的水煮蛋走回房间。他推开房门,尽量放柔了声音,道:“痴儿,我没有……”然而话还没说话,就已戛然而止――床上空空如也,韩锦已不在屋内。
    丹阙心中一惊,立刻将碗放下,冲出房间大叫道:“韩锦?锦锦?你在哪里?”
    然后空空的别庄里没有一个人回应他。他冲到马厩,发现庄里的马一匹没少,韩锦不是骑马出去了,应该走不远。他又冲回房里,翻了翻柜子上的包袱,只见银两和干粮一样都没少,剑也还在,韩锦出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拿。他松了口气,心道韩锦应该不是回出岫山去了,然而这口气还没泄完,心又立刻提了起来:韩锦如今又成了一个傻子,他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兵器都没有,如若遇上什么状况,他可要如何应付才是?
    丹阙大骂一声“该死的”,又一头冲出了房间,大叫着韩锦的名字跑了出去。
    85、第八十五章
    丹阙忧心忡忡地翻遍了整个山庄都没有找到韩锦的人影。他不知韩锦究竟会去向何处,连找也无从下手。丹阙急得一晚没睡觉,韩锦也一晚没回来,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丹阙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进城去找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辰时左右,丹阙果真在城里找到了韩锦。
    韩锦蹲在一个玫瑰酥饼的摊子前,手里举了根吃空了的糖葫芦棒头,嘬着棒头不肯放,眼睛死死盯着桂花酥,口水顺着棒头往下淌。那卖玫瑰酥饼的小贩似乎已经跟他纠缠了许久,一脸的不耐烦:“这位公子,你要想吃就拿银子出来买,没带银子就回家去取,我这做小本生意的,您瞧我也不容易。”
    韩锦一脸着急:“你让我吃两块,就吃两块!”他把脸凑上去:“你亲我,我让你亲亲。”
    那小贩一脸嫌弃,实在是看他衣着光鲜,不是什么流浪汉,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傻公子,所以才耐着性子没把他轰走。他无奈道:“公子,我真不要亲你,就算我亲你,也不能把玫瑰饼送给你吃,还是得花银子买的。”
    韩锦急得直哼哼,软软地撒娇道:“你让我吃吧,让我吃嘛,我只吃两个。”他从被无眉抓走后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只在昨日下午吃了两个丹阙蒸的馒头,此刻早已是饥肠辘辘,偏生那玫瑰饼又香气扑鼻,把他胃里的馋虫尽数勾了出来,却许他看不许他吃,简直是要命的折磨。
    韩锦拼命把脸往那小贩脸上贴:“你亲亲我,我香香的。”
    路上的许多行人已停下脚步开始围观了。
    小贩吓得连连躲闪:“哎哟,公子,你别闹,别闹,我真不要亲你,你、你又不是姑娘家。”
    韩锦看他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咬了咬吃完冰糖葫芦剩下的空棒子,满脸天真的困惑:“你真的不要亲?刚才有个人亲了我两下,就给了我一串糖葫芦吃。”说着还把沾满口水的木棒棒往小贩眼前递:“你看,我都吃完了。”
    那小贩哭笑不得:“那公子不如再去找到那位仁兄,让他亲你几下,替你出钱买饼?”
    韩锦撅着嘴不说话。
    丹阙听了他们的对话,气得七窍生烟,冲上前抓住韩锦的肩头。韩锦肩上有伤,让他一抓立刻哎哟哎哟叫了起来,丹阙连忙松手。韩锦回头一看,见是丹阙,嘴撅得更高了,也不再纠缠于玫瑰酥饼,转身就走。丹阙又气又急,真想将他抓起来狠狠揍一顿,却还是忍耐着先掏钱向那小贩买了一袋酥饼,这才追上去拉起韩锦的手将他扯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丹阙寒着脸劈手夺过沾满他口水的糖葫芦棒子,厉色道:“这是谁给你的?”当初韩锦就是因为一根加了料的糖葫芦,着了纪舒的道,牵扯出一系列的后事来,这一回他又随意吃别的给的东西,简直气得丹阙七窍生烟。
    韩锦什么心思都表露在脸上,一副些微发怯又硬撑着不肯输架势的模样,道:“你不给我吃糖葫芦,你对我不好,别人给我吃,别人对我好。”
    丹阙脸色铁青,喝道:“说!”
    韩锦吓得缩了缩脖子,见丹阙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明明怕,又鼓起勇气和丹阙互相瞪视,脸上的表情矛盾极了。过了一会儿,到底是韩锦气势不如人,一脸不情愿地说:“我想吃糖葫芦,身上没有钱,一位大叔说只要我让他亲亲他就给我买糖葫芦吃。”
    丹阙倒抽一口冷气:“你让他亲了?”
    韩锦神色纠结,点了点头。
    “你!”丹阙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关节捏的咯咯响。
    韩锦撅了撅嘴:“他身上臭臭的,可是糖葫芦香香的,我好饿。他说亲亲就给我买糖葫芦吃,我就让他亲亲,可是他又要拉我去小巷子里摸摸,我就把他劈晕了,拿着糖葫芦跑了。”
    丹阙气得全身发抖,背过身,抹了把脸,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他问韩锦:“那人现在在哪里?”
    韩锦有些畏惧地答道:“在、在左面那条巷子里。”
    丹阙一把抓起他的手,便往左边的巷子里走:“我去割了他的嘴!”
    然而当丹阙和韩锦来到那里,那人早已不见了,想来是发现自己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因此早早逃了。丹阙要韩锦形容那人的相貌,韩锦隐隐约约察觉到不妙。他虽然觉得那人不好,可那人到底请他吃了一根糖葫芦,要是丹阙去对付他,自己又不能将糖葫芦吐出来还给他,那岂不是对不起他?加之韩锦本身也未注意那人是什么模样,一门心思都在糖葫芦上,因此形容的时候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丹阙无法,兀自暴躁了片刻,总算冷静下来,便问韩锦:“他亲了你哪里?”
    韩锦撇嘴:“为什么要告诉你?”然而见丹阙发怒的样子,他还是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丹阙走上前来,用力擦了擦他指的地方,还不满意,用袖子将他整张脸都抹了一遍。韩锦被他弄得疼了,哎哟哎哟直叫唤:“好痛好痛!皮皮被你搓掉了!”
    丹阙恶狠狠道:“痛便长着记性了!此事绝没有下一回!”
    将韩锦的脸擦的红彤彤像个苹果之后,丹阙寒着脸问道:“你昨晚去哪了?”
    韩锦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心里还记恨着韩锦,因此像个孩子似的瞪着眼,重重哼了一声。
    丹阙强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耐下性子,温声道:“我找了你一晚,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出去?我不是让你等着我?”
    韩锦哼哼道:“我昨晚跟着你出去,你到了城门口就回去了,想骗我说没有糖葫芦!你真讨厌!”
    丹阙一次又一次被他”讨厌“,只觉心都是凉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他此时此刻方能体会到先前他一次次对韩锦重申韩锦不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任何东西时韩锦的感受了。他叹气道:“你跟着我?可是城门都关了,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弄糖葫芦吃?”
    韩锦道:“你连找都没有找,又要回来骗我!”
    丹阙看着他委屈的样子,心头的怒火竟渐渐消去了。若韩锦是真的傻了,那他只不过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对待这样的孩子又何必与他犟呢?韩锦这一路来为自己做了不少事,且容他闹闹孩子脾气。
    丹阙道:“你昨晚没睡?一直在城里找?”
    韩锦点了点头,小声道:“可是城里都没有人,我什么也没有找到。”
    丹阙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牵起他的手,温声道:“算了,跟我回去吧,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你乖乖的听话,我不会再欺负你。”
    韩锦看他的表情明显不怎么信任。然而丹阙牵着他的手走,他也没有反抗。丹阙又给他买了七八串糖葫芦,韩锦看见糖葫芦,这时才终于露出欢愉的表情,也对丹阙露出笑容了。丹阙带着他出了城,骑上停在城门口的马,让他坐在自己身前,策马往别庄驰去。韩锦两只手满满当当地抓着一大把糖葫芦,马身上颠簸的太厉害,他没法将糖葫芦吃进嘴里,只好伸着舌头将那些糖葫芦一根根舔过来。
    丹阙瞧着又恶心又好笑,道:“心急什么,这些都是你的,等到回去再吃不行么?”
    韩锦突然唉哟叫了一声,却是自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顿时眼泪汪汪,将小脸皱成了包子。
    过了一会儿,韩锦口齿不清地说:“你,对我不好。”
    丹阙瞧了眼靠在自己怀里的家伙,道:“我以后对你好,只要你不骗我。”
    韩锦又道:“你,你欺负我。”
    丹阙道:“再也不欺负了。”
    韩锦道:“你让人用刀子捅我。”
    丹阙叹气:“没有下一次。”
    韩锦道:“你还我被蛇咬。”
    丹阙一阵心酸,收了收搂在他腰间的手:“以后绝不会。”
    韩锦眼珠子转了转,还在想丹阙的不是:“那……”
    丹阙打断道:“你以后听我的话,我便常常给你吃糖葫芦,陪你玩,让你高兴。你喜欢做什么,我都让你做。”
    韩锦想了想,盯着手里红艳艳的糖葫芦,露出了挣扎的表情。
    丹阙见他始终不肯将心思从糖葫芦上挪开,不由失笑摇头,在他耳边长喟道:“痴儿……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吧!”
    86、第八十六章
    韩锦傻了以后,丹阙伊始总疑心韩锦是否真的傻了,因韩锦曾有欺骗过他的前科,然而韩锦几天来的举动看起来全不像是装的。再者丹阙找不出韩锦要装傻的理由:若他是想要离开自己,大可随时走了;若他只是想要与自己怄气,如今自己也低声咽气说了请他原谅的话,他全无装傻充愣的必要。再来过去韩锦无论痴傻或正常,总喜欢腻着他,每晚都要缠着他一道睡不说,还时时喜欢找机会揉捏他的屁股。可是这回自从韩锦傻了之后,再也没有意无意地亲近他。他还说了几次“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之类的话,叫丹阙好生担心,他是否果真已对自己不上心了。
    于是这天晚上临睡前,丹阙主动说:“今晚我和你睡吧?”
    韩锦还记得自己从前总是和丹阙一起睡的,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往床里让了些,让丹阙在他身侧躺下。然而躺下之后,他便面对着墙呼噜呼噜睡了过去。丹阙等了一会儿,见他果真没有要抱着自己睡的意思,气的磨了磨牙,然后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韩锦却连动都没有动,只是因为被人碰到了而从鼻子里发出了无意识的哼哼声。
    自从韩锦被丹阙识破了身份之后,两人已有半年的时间没行过床笫之事了,如今丹阙心里认下了韩锦,便觉得两人之间该恢复先前的亲近,若不然心里总是不安。于是他贴到韩锦身后,轻轻在他耳边唤道:“痴儿。”
    韩锦呼吸静谧平缓,已然睡着了。
    丹阙等了一会儿,依旧等不到他的任何反应,不禁有些生气,更多的是灰心。他与韩锦之间关系的主动权如今已不掌握在他手指,而韩锦对于他的示好和妥协毫无回应,这令他非常不安。
    然而丹阙的骄傲已不允许他做得更多,不得已,他只能咽下气,也学着心无杂念的韩锦一样入睡。然而他心中有事,又如何睡得着?待他真正入眠时天已微亮了。
    先前的几个月里丹阙时常会想,假若韩锦还是个傻子该有多好。然而这时韩锦真正傻了,他却希望韩锦能尽快聪明起来。韩锦今时是傻了,却傻的与从前不同,丹阙能说出许多种不同之出来,譬如从前的小傻子很听话,现在的小傻子很任性;从前的小傻子总是色迷迷的,现在的小傻子却只痴心于糖葫芦……可是归根结底,诸如此类的不同都可以归结于,从前的小傻子爱慕他,如今的小傻子心里没有他。丹阙这才发现,无论傻或不傻,他要的只是那个爱他、欢喜他、会对他好的韩锦,而不是对他不问不闻的小傻子。因此时至今日,韩锦傻与不傻,已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了。
    两人在别庄里又住了几天,丹阙决定带着韩锦离开了。他已经在在这附近停留了好些天了,也已经将无眉的消息透露给武林正道了,听说正道人士已将无眉带走了,无眉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已然是个疯疯癫癫的活死人,手脚经脉尽断,恐怕已活不了多少时日了。既然在此抓获了无眉,武林正道人士便开始搜索附近,想找出无眉的同党或其他魔教人士,因此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而丹阙并没有找到真正愿意为他效劳的部下,韩锦又变成了一个只爱糖葫芦不爱美人的小傻子,他此刻贸贸然要去入岭山上找三栾的麻烦无异于送死,而他若是带着韩锦回万艾谷治疗又嫌路程太远,因此想来想去丹阙最终决定先去燕溪山庄。
    燕溪山庄距离此地不远,不过数天的路程,且韩锦在腾龙谷中的时候已对他交代清楚,燕溪山庄的现任庄主燕柳于十数年前曾与天宁教天尊和卢长老结下不解之缘,燕柳对天尊高晟风十分景仰,因此自愿为天宁教效力,如今的燕溪山庄几乎已成了天宁教的附庸。韩锦又曾道庄主燕柳对他十分疼爱,因此如若带着韩锦去投奔燕溪山庄,燕溪山庄应当会为他们提供暂时的落脚之地,躲过武林正道的追查,并且协助他们查探赤霞教的动向。
    于是这日清早,韩锦醒来的时候,只见丹阙正在结扎包裹。丹阙见他醒了,打来水为他擦脸,他倒也十分乖巧地任由丹阙伺候他。擦洗干净之后,丹阙道:“我们走吧。”
    韩锦奇道:“去哪里呀?”
    丹阙道:“去燕溪山庄可好?”
    “燕溪山庄?”韩锦皱着眉头想了想,欢喜地叫道:“燕溪山庄!燕柳叔叔!我喜欢燕柳叔叔!”
    丹阙蹙眉,不大高兴地说:“你喜欢他什么?”
    韩锦欢欣道:“燕柳叔叔总是请我吃糖,好多好多糖,还有好多好多玩具!去燕溪山庄,有糖吃啦!”
    丹阙哑然失笑,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快把衣服穿好,我们要走了。”
    韩锦披上衣服,把腰带胡乱一系,又把两只脚硬挤进靴子里,便跳起来道:“穿好了。”
    丹阙摇了摇头,走上前,将他系得乱七八糟的腰带解开,替他重新齐齐整整地系好。系腰带的时候,他与韩锦贴的极近,两人脸对着脸,韩锦热乎乎的鼻息就喷在丹阙鬓角,叫他热热的、痒痒的。系完腰带,丹阙抬起头来,只见韩锦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纯净而茫然,目光的焦点落在他的嘴唇上。韩锦似乎是被什么吸引着,脑袋微微往前倾了倾,依稀是一个想要吻上去的姿势,却又并没有真的亲吻,眼神变得愈发茫然了。
    丹阙平静地看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主动凑上前吻住他的唇。韩锦愣住了,眼睛缓慢地眨着,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丹阙。丹阙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只是将嘴唇贴着他的嘴唇,亲吻了一会儿便松开了,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又弯□去,将他靴子上的带子解开重新捆了一遍。然后他站起身,又在韩锦唇上啄了一下,嘴角微微有了些许笑意:“你想亲的话亲就是了,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然后他执起韩锦的手,轻轻捏了捏,道:“走吧。”
    韩锦跟在他身后,一手被他牵着,另一手搭在自己唇上,神色很是纠结。丹阙走在前面,便听他一路小声喃喃着:“我想亲你?你对我不好,我不想与你亲近了。可是我想亲你?”
    丹阙暗暗心酸,却只做没听见他的呢喃自语。
    两人离开了别庄,一路往东南走,四天之后便到达了燕溪山庄。
    燕溪山庄虽是打探江湖消息之所,却并不在繁华都市中,而在偏僻的郊野之中。实则燕溪山庄的眼线遍布中原,尤其燕溪山庄和暗中天宁教联手之后得了天宁教的帮助,眼线更加深入地刺入江湖腹心,那些探子们最终都把消息汇总到山庄之中,于是燕溪山庄的主人足不出户便将整个江湖都看在眼中。
    燕溪山庄占地不小,然而装点却很是低调,若是不知情的人士路过此地,见有山庄坐落于此地,恐怕只当做是哪家富户在郊外修建的度假别庄,决计看不出这边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燕溪山庄。
    丹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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