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杰和石元强聊了一会儿,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石元强的话含含糊糊说不明白。
    他只说梁康被救走了,但被谁救走,怎么救走,都说的不清不楚。
    兰心杰没有多问,太古生物爆炸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笼罩在云雾中,有很多事她不该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唯一关心的只是梁康本人,作为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犯罪嫌疑人。
    他的行为、动机,完全不符合犯罪心理学的一般规律,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逻辑和规律可循。
    兰心杰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想要挖掘梁康的犯罪内心世界,以失败告终,后因为上级命令不得不退出调查。
    这对她来说这一直都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王静告诉我说,是陈镜安推荐你过来的。”
    石元强不想再和兰心杰聊梁康的话题,他怕一不小心说漏嘴,讲出一些不该讲的东西,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是,他年前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梁康的审讯有突破性的进展,所以我主动向上申请到柳京来。后来,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没想到会这么快。”
    兰心杰本以为,怎么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用于报批、交接工作,但实际上自陈镜安打电话一个星期后,她就到了柳京。
    石元强笑了笑,组织在行政上几乎不会受到任何阻碍,一个星期已经算是慢的了。
    石元强道:“呃,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一下,可能涉及您的隐私,但因为后面我们要合作,所以…”
    见石元强有些支吾,兰心杰很快明白他想问什么,笑道:“你是说我和陈镜安的关系吧?没错,我们俩有过一段婚姻,我是他前妻。不过,那是出于执行任务的需要,是假结婚。任务结束后我俩就离婚了。”
    石元强这才知道,两人的婚姻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到底是什么任务,需要两个人假戏真做,把结婚证都给领了?
    “你应该知道,陈镜安当年在西南做过卧底,在贩毒集团一呆就是好几年。”
    “嗯,这个我知道。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假结婚的?”
    兰心杰点头:“那次任务非常重大,也非常危险,我当时也是参与者,和他结婚是为了掩护他的卧底身份。”
    “那你们后来……”
    “后来他做了刑警,我去大学教书,现在…是普通的朋友。”
    兰心杰的口气很轻松,可石元强并不这么觉得。
    从在会议室第一次看到兰心杰起,石元强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镇定自若、端庄大方的气质,是一般女人远无法比拟的。
    但只要提到陈镜安,她眼神中的慌乱和迷惘,就会不自觉的溢出来,怎么都掩饰不住。
    石元强默默叹了口气,看她现在的年龄和婚姻状态,十有八九又是被耽误的。
    不再想这些事,石元强把心思放在了梁康身上,他和兰心杰一起前往cid的档案室,准备把之前爆炸案的档案再调阅出来浏览一遍。
    石元强要把自己对梁康心理状态的看法,和兰心杰交流一下。
    “哦,梁康的一些新口供在王静那里,我找她把口供要过来,你看看可能会有新的发现。”
    ……………………
    祝达明在电视上看到独龙江森林驴友失踪的消息后,立刻给韩虎打电话,结果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他想起韩虎在前往独龙江之前,告诉过他自己是在网上认识的驴友,他们一起去的雄敢,四个人。
    韩虎在柳京没有亲人,他老家在外省农村,很穷,祝达明从没见过他父母,他唯一亲近的人就是祝达明和阚卉妍。
    想到这里,祝达明心中一阵羞愧,但他还是拨打了阚卉妍的手机,可连打了几个,都是无人接听。
    “妈的,这个死女人怎么不接电话!”祝达明暗骂,他想阚卉妍十有八九是接了什么活,不方便接电话。
    祝达明又试着打了韩虎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不知道他是真的关机,还是进了没有信号的无人区?
    祝达明依旧放心不下,决定去一趟韩虎的单位,可转念一想以韩虎的尿性,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他去雄敢的状况,单位的同事肯定也不会知道。
    可是他真的放心不下韩虎,左思右想,祝达明想起了一个人,他是大学时和韩虎一起在登山社的,后来留校读硕读博,现在好像在成贤大学做教员。
    这个人和韩虎关系不错,两人经常在网络上交流徒步旅行之类的东西,说不定他能知道一些。
    祝达明收拾收拾离开了酒店,看看时间,还算早,他上午有一节课,去学校上完课,再去成贤大学找那个同学,向他了解情况。
    现在,祝达明满脑子都想着韩虎,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两人的友谊,他心焦极了,期望韩虎不是新闻里所说遭遇事故的驴友。
    但他脑子里又忍不住的想,如果韩虎真的出事了,他会怎么做呢?阚卉妍会怎么样呢?
    许多事从祝达明的脑子里涌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真正了解这个最好的朋友。
    你看,连他死了,该哭还是该笑都想象不出来,这是什么朋友?
    打车回到学校,祝达明直奔教室,上午一节思修课,他没有做任何准备,连一份ppt都没有,就直接来上课了。
    反正像这样的课学生都不听,他坐在讲台上随口叨叨,两节课的时间就过去了。
    祝达明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是很能讲,他看得书又多,懂得道理也多,说起来舌灿莲花很是能吸引人。
    虽然讲完听完之后会发现,好像一点实际的用处都没有。
    到了教室以后,学生们差不多都来了,三三两两的聚坐在阶梯教室里,前排空空荡荡,都坐在后面低着头在玩手机。
    像这样的课只要不点名,学生们都懒得过来听,大早上的能到场算是对老师最大的尊敬了。
    祝达明心里有事,懒得去理会有没有人听课,上课之前他刷了下手机,看到新闻的最新进展。
    “……四名驴友、一名向导在森林中遭到了老虎的袭击,伤亡惨重…据称,这批驴友像徒步穿越山林,从雄敢前往果当……”
    “老虎,哪里来的老虎?”
    祝达明摇了摇头,心中愈发的忐忑起来,因为韩虎他们就是四个人。
    两节课,祝达明自顾自的在台上讲着西方政治学和近代西方哲学的内容,仿佛在唱着一台独角戏,下面是买了票却无心看戏的观众。
    “叔本华在19世纪开创了非理性哲学,他在历史上第一个公开反对理性主义哲学的人,他的很多观点对后面的哲学家、思想家都有很大影响。他说过的一些话啊,大家应该都有印象,在什么小说、电视或者鸡汤文里常见,比如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能满足便痛苦,满足便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祝达明拿着话筒侃侃而谈,下面的学生依旧在认真的玩手机,有些则在睡觉。
    “他还讲过,‘人们为一个人的死亡感到恐惧和悲伤,因为死亡意味着对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将无法再去经历感受,将会对一切失去感知,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一切将会归化为零!’这些都是非理性哲学言论给人印象深刻的话……这个…”
    说着说着,祝达明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的喉头一下哽咽了,因为他想起来,韩虎在出发前和他说过,自己要徒步走去的地方叫果当。
    “去果当啊!如果,当然,如果我死了,那当然是死在了路上,哈哈!”
    他想起了韩虎的话,果当。
    还在上课,祝达明赶快忍住了,他悄悄抹去了眼泪,看了眼下面的学生,发现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们还是在很认真的玩手机,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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