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鹊道:“我们如何不知?应寨主恩公人称‘见棺不见关’,手段最是狠辣不过,应寨主不假思索允约,那是偏帮我兄妹来着,家兄这几日说起来也都很承你情。只是关风和我黄龙庄素有旧怨,倒与贵寨无关。咱们本来就要切磋技艺,如今五日期限已到,何必还要延期?”
    原来数日之前程氏兄妹来到湖广办事,回府途中经过湘东,想起此地有个飞豹寨,寨主应彪、陶国远素有驯兽之能,尤其二寨主陶国远,号称驯服虎豹之技天下无双。黄龙庄本也以擅驯猛兽著称,因此兄妹二人暗想机不可失,恭恭敬敬的前来拜山,表明了探讨切磋之意。言谈正欢间,关风带着张胜、广剑凉也来到飞豹寨,他曾有恩应彪,应彪自是不敢怠慢,忙带众人来给程氏兄妹引见,哪知双方见了登时剑拔弩张,原来关风和黄龙庄庄主程成贤素有嫌隙,也曾到庄中闹过几次,程氏兄妹都识得他。关风在言语中对程成贤颇为不敬,程骏听闻其辱及家父,压不住心中怒火,便出言挑战,可他又怎会是关风的对手?没十几回合便被打伤,他前几日又中过蓝墨水蛇之毒,这下毒散全身,再也支撑不住。程鹊知道今日再也讨不得好去,于是向应彪、陶国远约斗,指明五日后再来切磋驯兽之技,意在拿言语挤兑住关风,让他不再继续发难,应彪也不愿程氏兄妹命丧于自己山寨,就此惹来无尽的麻烦,于是立时应允。关风一来不愿自降身份击杀小辈,二来也确另有要事,和应彪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张广二人匆匆离去了。程氏兄妹告别应彪,想到几日后的约会,就近来到五坡集投宿看病,及后在集上碰见娄虞,被娄之英当众戳破李神医,已是后话。
    应彪道:“既然程小姐执意要比,敝寨自当奉陪,不知令兄如今身在何处,伤势如何?”
    程小姐向娄之英瞧了一眼,道:“家兄福厚,遇到高人诊治,伤情已好转的多了,却仍行不得路,此刻正坐在厢中。”她适才看见娄之英与应彪比武,不知二人是何关系,是以讲到此处一笔带过,并不多说。
    应彪道:“好。如此便请贤昆仲到寨里宽坐。”
    程小姐道:“应寨主不必客套了,咱们不如径直去斗兽场罢。”
    应彪道:“也好,便请贤昆仲移步。”
    程鹊却不下车,依旧举起鞭子,催赶驴车向前,应彪也不多说,把手一挥,示意守卫将大门拉开,引着程鹊向寨子西北角而去。娄之英和黄龙庄虽无交情,但在天柱山时曾见过邵旭夫人,那也是程成贤的女儿,说来还算有些渊源,他一则放心不下,再者和应彪的比试还未分胜败,是以一拉虞可娉,也跟了进去。
    几人一路前行,拐了两三个弯,走了两箭之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平地中掘了两个大坑,其中一个方圆五六丈大,另一个略微小些,那大坑中不时传来吼啸的声音,正是先前听到的猞猁叫声。
    应彪引着众人来到大坑之前,向里一指,道:“原本除了这三只猞猁,咱们还养了一只白虎,一只花斑大豹。可惜两个月前,白虎身染虎瘟不幸夭了,花豹却是在月头被那只公猞猁咬死的。”
    众人闻听都是一惊,猞猁比花豹足足小了一圈,却能将豹咬死,足见这只端的勇猛凶悍。娄之英向里看去,见那坑有两丈来深,周遭由泥砖砌成,毫无攀爬借力之处,瞧来极是滑溜,坑内沿着泥墙一圈是半丈来宽的水塘,这些虎豹虽擅蹦跃,隔着水塘却跳不上来。坑中有一大两小三只猞猁,外形和猫极其相似,却比猫大了许多,个个都有四尺来长,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上面生着深色丛毛,瞧来煞是威猛漂亮。几只猞猁瞧见有人前来,误以为是来投食,一个个都围拢在坑前,巴巴地看着众人。
    程鹊道:“猞猁是北方之物,居然被二位寨主在南方湘东养的如此肥壮,足见本事。”
    应彪道:“驯兽之技,应某只略懂皮毛,全仗我二弟细心调养,不敢说有什么本事,却也不会让黄龙庄贤昆仲见笑。”
    程鹊把头扭向东首,小嘴一努,道:“那边屋子方圆巨大,门墙上都涂了红黄之色,当是贵寨的狼舍罢,瞧这屋子大小,只怕养了不下百只。”
    应彪笑道:“程小姐好眼力,果然家学渊源,此处正养着八十三只灰狼。”
    娄虞二人听说这里有如许多猛兽,心里都一阵阵发毛,连如慧禅师也微微色变,只张胜为了讨好应彪,一个劲儿鼓掌喝彩。
    程鹊道:“飞豹寨果真名不虚传,那只咬死花豹的猞猁是哪一只?咱们便向它挑战!”
    应彪道:“好啊,不知贤昆仲驯了何物,来和敝寨神**锋?是花豹还是雪豹?”他想黄龙庄威名赫赫,自不会玩什么田忌赛马,选大虫、黑熊这样的庞然大物来战猞猁,而豺狼土狗又毫无胜算,是以便猜想仍是选豹子一类的匹敌之物。
    程鹊道:“豹子来斗猞猁,胜了又有什么稀奇?我庄中有一珍物,是绿衣大食使者当年进献给吴大帅的,圈养在我家不到一年。当日定了约斗之后,我便使钱让人骑快马回家中送信,紧赶慢赶了五日,今天总算到了。”双腿一摆,跳下驴车,将厢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个人做仆从打扮,搀着另一人轻轻走下车来,娄之英定睛一看,被搀之人正是程鹊的兄长程骏。
    程骏虽然依旧虚弱,但面色已比几个时辰前红亮了许多,他先冲娄之英点了点头,然后奋力挺直脖颈,说道:“二位寨主,程某有伤……有伤在身,恕先前不能下车行礼,还望不要……见怪。”
    应彪忙道:“好说,好说,程公子既然负伤,就请不要多言操劳。敢问程小姐,适才所说的珍物在何处?”
    程鹊道:“阿财,就请把咱们的魈将军请出来吧。”
    那仆从纵身上了驴车,走进车厢中,从里提出一只兽笼来,这笼子足有三四尺见方,却被他轻轻提在手里,跃下车来放在了地上,可见此人虽身为仆从,却也怀有武功,不是等闲之身。
    众人仔细观瞧,只见笼中关着一只怪猴,这怪猴身长二尺,比寻常猴子大了两圈有余,面似鬼魅,脸孔极长,鼻骨两侧各有一处高高凸起,鼻梁却是鲜艳的大红之色,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叫人瞧着好不诡异。娄之英幼时曾在宿州见过大帅邵宏渊养的狒猴,虽也不同一般猴类,可比起这只来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应彪与陶国远久驯野兽,可也识不出此物为何,应彪道:“这便是贤昆仲用来挑战猞猁的灵兽?”
    程鹊道:“是啊。”从怀中摸出一枚哨子,吩咐仆从阿财将笼锁打开。阿财刚刚拔出锁头,那怪猴不等他来拨弄门销,自己提起前爪轻轻一拨,门销应声而开,怪猴大摇大摆地走出兽笼,睁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瞧着众人。
    众人被它的怪样吓了一跳,程鹊含起哨子短吹一声,那猴乖乖挪到她的腿边站定,程鹊笑道:“诸位莫怕,这猴原产于大食,因面孔形似鬼怪,故被我爹爹取名叫做山魈,庄里皆称其为魈将军。此物虽然面貌丑陋凶恶,但极通人性,不会轻易伤人,诸位大可放心。”
    应彪见山魈虽比寻常猴类要大,但和猞猁相比仍是小了许多,实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不免有些将信将疑,向右侧的小坑一指,道:“此处正是绝佳的比试场所,二弟,便请你施展能为,将公猞猁赶入坑中。”
    陶国远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绳索,撮指为哨,发出一阵阵啸声,三只猞猁听到声音,都聚拢在坑前,陶国远挥舞绳套,抛掷出去,不偏不倚地套中那只大个猞猁。陶国远奋力一拉,猞猁被他所激,不顾水塘在前,死命一跃,已踏在光溜溜的陡壁之上,眼看便要跌落水中,陶国远大喝一声,转身将绳子搭在肩头,猞猁得此瞬间喘息之机,借力在壁上一蹬,跃上了地面。
    陶国远不等猞猁站稳,向小坑疾奔,口中同时发出啸声,猞猁被他牵引,也向小坑奔去,陶国远来到坑前,稍稍转过身子,待猞猁奔近,在它臀上轻轻一踏,猞猁收势不及,一头栽到坑中。
    陶国远将绳子反向一拉,原来套中打了独特活结,一拉之下便即松开,猞猁得了自由,不停嘶吼窜跳。众人挪步坑前,见这小坑上窄下宽,内壁比大坑还要陡峭万分,虽然没有水塘,但猞猁无论如何也跃不上来。程鹊道:“不错,此处比试果然极妙。”吹动哨子,示意山魈到坑中挑战。山魈眼见比自己大许多的猞猁就在坑中,可听到命令毫无惧色,没有半点犹豫,也跟着跳下坑去。
    娄虞二人都为山魈捏一把汗,实不信这猴子能战败猞猁,众人在坑前围成一圈,静静的来看两兽会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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