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旭身为潜山派掌门邵落归的幼子,自小便在爹爹和哥哥们的教导下研习武功,但他长这么大从未和人有过实战,至多是师兄弟之间的见招拆招,此时要制服歹徒,实在殊无把握。他想了想道:“后颈的大椎穴,是人身大穴之一,被点上就会浑身酸麻,动弹不得。我在家里倒是时常习练,只不过我点的都是人偶,真人却从未试过。”
    娄之英道:“你在我身上试试。”
    邵旭摆手道:“那怎么成?我若下手重了,把你点伤怎么办!”
    娄之英道:“好!咱们先不试,就按这法子来。谁来装病?这机关又如何布置?”
    邵旭道:“机关好弄。我要出手制服送饭人,自然得在旁假装照顾病人,这病人越是幼小,越不容易起疑。”话音一落,两人四只眼睛都瞧在张林儿身上。
    张林儿吓得一哆嗦,断断续续地道:“我……我不敢,我装……装不来的。”声音发颤,显是害怕至极。
    娄之英道:“还是我来装吧,他这个样子,反倒会露出破绽。何况我们二人合力,制服那人的把握也要大些。”
    邵旭道:“那个机关,需要有人躲在角落拉拽,否则不能生效。我本想你来做这件事,你若装病人,这绳套谁来控制?张林儿,等门口那人进来,你看准时机去拉绳子,你敢不敢去?”
    张林儿低下了头,浑身颤抖,连话也不敢说一句。曹小妹道:“我去拉!邵大哥你来教我。”邵娄二人相视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办。”
    几个少年说干就干,连绳索的连绳索,打结的打结,邵旭边做边教大家,张林儿虽然懦弱,但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也帮着一起忙活。
    邵旭道:“我们刚吃了晚饭,趁着还有力气,能做多少便做多少。等到明日吃中饭时,就想法逃走!”
    娄之英想了一会,道:“不好。邵大哥,晚上那两人送饭时,我看到上头屋内灯光昏暗,因此台阶三尺后才一片漆黑。白天明亮,也不知是否会更亮些。若是绳套机关没地儿藏匿,被他俩察觉,那可白费力气了。”
    邵旭道:“那怎么办?等到明天晚上行事?”
    娄之英道:“我们几个小孩子,挺过一夜熬到明天午时,必定气力欠佳,若吃了午饭养足精神,等到晚饭时再制服他们,把握也会大些。”
    邵旭问曹小妹两人:“你们怎么说?”曹小妹和张林儿哪有什么主见,都点头称是。
    几人干了一会,娄之英忽道:“邵大哥,我和曹小妹进来的时候,是今儿个午时吗?”
    邵旭道:“不是,中饭后过了约一个时辰,那两个家伙才又把你俩送来。”
    娄之英道:“糟了!你说还差两个孩童来做什么法事,要是这当儿他们突然带人进来,瞧见我们在这搞鬼,那可怎么办?”邵旭也有些着慌,几人商量了一下,最终派曹小妹和张林儿轮流在台阶上探听动静,若有人走近,便把绳套机关等物事弄乱堆在墙角,尽量不着痕迹。
    几人继续摆弄绳索,一来娄之英等年小力弱,手中又无工具,二来这机关颇为复杂繁琐,是以几个少年忙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将这机关弄完。邵旭道:“时候不早了,算来现下只怕已到子时,咱们歇了罢,养足了气力,明天好见机行事。”
    娄之英道:“好,这就睡罢,明早起来,咱们再习练习练。”
    邵旭奇道:“习练?习练什么?”
    娄之英道:“这绳套究竟管不管用,你的点穴手法到底好不好使,都是未知。如不习练,如何一击即中?”顿了一顿,笑道:“邵大哥,也不用等到明天,你现下便点我大椎穴一指,看看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啊,是了,解穴之法你可会么?”
    邵旭道:“推宫活血即可解穴,这倒不难。只是……要我点你,你若有什么损伤,可如何是好?”
    娄之英笑道:“若真伤了,那正好啊,也不用装病了。”邵旭只是苦笑。
    娄之英正色道:“邵大哥,明天若是点不住那人,这忙活了半天的绳套机关,也就没了用处。到时候他们有了防备,想要再逃可就难了。说不定明个儿他们集齐孩童,我们连逃走的机会也无。这一下你是非中不可,若不演习试验,你何来十足的把握?”
    邵旭被他说的也有些心动,提起手指放在半空,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娄之英道:“邵大哥,你莫想的太多。这一下若真伤了我,那就说明也足以伤了那人,明天出逃的机会就更大了一些。大伙若都逃不出去,左右也是凶多吉少,要是伤我一人却能救了大家,那也是极好。”
    邵旭听他如此说,终于下定了决心,把心一横,提气贯于右臂,伸指朝娄之英颈后一戳。娄之英顿觉全身发麻,四肢百骸无不酸软难受,连动一下手指也十分吃力。他虽然肉体受苦,心里却十分高兴,道:“邵大哥,行了,这下认得真准,我动不了。”曹小妹和张林儿吓得发抖,邵旭忙给娄之英推宫活血,慢慢解开穴道。四人都很欢喜,各自找个地方安心睡去。
    第二天睡起不久,铁门便隆隆而开,小柱和稻草陈来给他们送吃午饭。果然白天较亮,大门一开,地室内一道光束直照对面墙壁。娄之英始终担心他们查看昨日丢在角落的绳索,哪知小柱和稻草陈丝毫没有留意,等到吃完便即收拾碗筷离去。小柱不掩得意道:“怎么样?我看这帮孩子早吓懵了,又何必绑着他们给自己添乱。”两人说笑着合门而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娄之英道:“我们便来习练习练这机关的用法。小妹,你按邵大哥的指引操作,我和邵大哥轮流来扮那坏人,张林儿,你去守在门口,听到动静便来告知。这次就算他们突然进来,咱们也不管啦,总要搏它一次。”
    几个孩子来回演练了数次,确保万无一失后,开始布置绳套位置。娄之英道:“邵大哥,我看这两人皮糙肉厚,待会你点他们的时候,力道要比昨天再大一些。”邵旭点头称是。少顷机关布置完毕,四人坐在地上严阵以待,四颗小心都是砰砰乱跳。谁也没有说话,地室静悄悄的甚是渗人。
    到了傍晚,大门再开,小柱和稻草陈又来送饭。娄之英贴着墙壁,在那假装**,邵旭则在旁佯装照顾。
    小柱端着饭盆放到地上,皱着眉道:“搞什么鬼?”
    邵旭道:“官爷,他痛的厉害,也不知怎地。”
    小柱哈哈一笑,回头向稻草陈道:“你瞧,这小孩儿叫我官爷。哈哈,官老爷也未必有老子过的舒服。”扭过头来,朝墙里喊道:“死不了罢?那就没什么大碍。”
    邵旭急道:“不行!不行!他嘴里在吐血,你快来看看哪,快救救他!”语带哽咽,急的快哭出来了一般。这倒不是他乔装的像,而是想到小柱不来,未免功亏一篑,逃走无望之下,真的不安难过。
    小柱骂了声晦气,走过来查看究竟,室内昏暗难辨,他伏下身子,看到娄之英对着自己微笑,心下大奇,正待出言询问,突然后颈一痛,四肢酸麻,扑通一声栽倒。这下可着实慌了,忙扯开嗓子大叫:“老陈、老陈,这帮孩子耍诈!快来,快……”娄之英从怀中掏出棉布,一把塞进他的嘴里,小柱再也叫喊不出,一个劲的“呜呜”乱嚷。
    稻草陈莫名其妙,邵旭点穴时背对着他,加上室内黑暗,根本没有看清里面状况。听到小柱呼喊,他为人老成,并不十分慌张,慢慢走下阶梯道:“怎么回事?你们想在我面前玩把戏,那可是自找!”他离了台阶走出五步时,邵旭喊道:“拉!”曹小妹右手一拉绳索,地上的一个绳套一缩,将稻草陈的双足锁住,稻草陈站立不稳,登时摔倒。邵旭看准时机,又喊道:“放!”曹小妹左手一松,另一个绳套一围,将稻草陈的双手也捆在绳结内。
    娄之英拿过剩下的绳子,将小柱也捆了个严严实实。稻草陈身怀武功,虽被捆住,仍奋力站起,一蹦一跳奔向铁门,邵旭一个扫堂腿过去,稻草陈躲闪不及,俯身重重摔倒,这一下直摔得七荤八素,连牙齿也摔掉两颗,再也爬不起来。邵旭道:“咱们逃啊。”四人相继跑出铁门。
    出来一看,上头果然是一间大屋,屋中陈设简陋,只新点了一盏油灯,平日怕不住人。此时天未全黑,四个少年小心推开房门,见院里并无动静,院门半开,急忙冲出院去。那院门门槛颇高,张林儿跨越时稍不留神,一下绊倒,手掌撑在石子之上,豁出了好大一个口子,登时鲜血直流。张林儿又惊又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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