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这一说,众人都听出来了,这是说司马懿这个人,怕是吕布去,他也不会来呢,司马懿就以生病为由拒了多少次曹操?!拒你一个吕布,真不算啥。而且理由还光明正大,一路来,累了病了,都是现成的理由。
    袁耀和刘琦眼中颇有些无奈和笑意。
    吕布一时没听明白,还应和道:“不错,不错,一路前来,确实劳苦,布这便去。”
    他向来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说要去就一刻也等不得,天生的跳脱性格。
    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又卷出去了。
    陈宫哈哈大笑,与贾诩等人都笑的不行了。
    不料吕布又卷了回来,对袁耀与刘琦道:“两位贤侄可好?!既来了徐州,就不要多心,只管在此住下。”
    这下刘琦与袁耀也笑了,二人心知他素来如此,也不多言,刘琦只行礼道:“有温侯照看安全,琦在此无忧也!”
    “义父,”袁耀道:“耀在此已熟矣,义父不必挂怀!”
    吕布颔首,这才转身匆匆的走了。
    陈宫失笑摇头,道:“主公生性如此,一直未变。”
    “温侯如此,倒也真诚。”刘琦真心道。以前是真怕这个人。如雷入耳。其实真了解了,发现吕布这个人,是真的很真。
    而这个真字,才是最难得的东西。尤其是刘琦,见够了虚伪。
    “有好戏看耶,”陈宫道:“惜哉不能一观之!”
    贾诩失笑,他们怎么能跟去,真跟去了,这戏就不好唱了。
    一个装傻,一个真傻。
    司马懿遇到吕布这种人,再精明,也得傻眼。
    这边已经分两席坐下,谈笑宴宴,那边呢,吕布匆匆的就被人带着往司马懿处去了,听到外面的躁动声,司马懿听见喧哗的声音,便知不好。
    听到吕布如雷喝的声音,那自来熟的语气,浑身就是一僵,肌肉都紧绷起来。
    待想快快的躲了避了,或是装病,都没能来得及,因为吕布这人,不等通报就闯了进来,把司马懿给气的够呛。
    “仲达!”吕布大踏步的进来,脸色喜气洋溢,带着笑容,道:“仲达在何处?!”
    这本就是徐州,这里的人,包括下人,皆是温侯之人,见了吕布,哪还要再通报不通报的?直接引了吕布就来见司马懿。
    司马懿见避不过,脸色就不算太好看,可是戏还是要唱的,一面起了身,虚虚弱弱的上前道:“温侯,懿失礼了,见过温侯……”
    “仲达速速请起,”吕布忙托了他起来,笑道:“仲达来徐州,布甚喜也。仲达勿忧,司马氏族人,娴儿已亲自去迎,必能安然无恙带回。前番公台更是告知于布,在城外早已为司马氏开辟了一处作为府邸居住,仲达且先住在城内,也便于布来寻找议事,待司马氏安然到来,再合聚而住之,可否?!仲达啊,布盼之急也,仲达能来徐州,布甚为喜色……”
    司马懿心中冷漠的像冰似的,这话说的,好像他们以前见过似的。说的好像他们很熟似的。司马氏又不是案板上的鱼肉,怎么能容忍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懿能来徐州,是荣幸。”司马懿违心道。纵是如此,却依旧难掩难看的脸色。
    这真的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绷不住。
    假,虚情假意,假惺惺的自己,都快吐了。因此司马懿趁势闭上了眼睛,有一种难以容忍自己的愤怒。说不清是怨自己,还是恨吕布。
    “仲达能来,布喜甚,今已回,特来请仲达前去赴宴,共议大事。前番仲达来时,布并不在,今日定要为仲达接风洗尘……”吕布顿了一下,道:“仲达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司马懿趁势一倒,道:“温侯,懿一路劳顿,刚至徐州,竟水土不服,因此,眼前竟有些发黑……”
    吕布也是吃了一惊,还真信了,道:“怎么会水土不服?!速请医者来瞧。”
    司马懿就趁势躺到榻上去了,心道:我脑子有毛病,才会去赴你的宴!
    结果不等仆从去叫医者来,华佗的车马已到了,他也是眉头紧锁的闯了进来,看见吕布,才算是没说废话,匆匆的行了个礼,叫了声主公,上前便要给司马懿把脉。
    司马懿接触到他的眼神,华佗的脸色不太好,眼神也有点尖锐和冷淡,一副了然的表情。
    司马懿却不肯叫他把脉,只对吕布道:“只是略有些水土不服,并不敢劳动大医者……”
    吕布说他傻起来吧,是真的憨,一脸担忧的道:“华佗来都来矣,不如叫其为仲达把个脉,诊治一二,包管药到病除,华佗的医术举世无双,仲达只管放心。总比生撑着好。若是仲达有恙,布心中如何能安?!”
    华佗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吕布,烦躁的眼中略有了些笑意。
    本来嘛,打搅他研究的出诊,他一律都是不高兴的。是带着怒火来的,而且心中就寻思这司马懿搞不好就是装病,进来一看,果然是。好歹是看着吕布的面子,没有发作,忍了。
    如今这情况,更不好戳破。
    他才不会讨这个嫌呢,而且真拆穿了,都下不了台,对谁都没好处。这政治的事,就是装。
    但是吕布这个人吧,真真正正的把华佗给逗笑了,他是真的信了,他毫不怀疑。
    这赤子之心啊。有时候真说不好,到底是老谋深算好,还是简单好,比如吧,这司马懿便是有一万个心眼,遇到这样的吕布,还不得抓瞎?!
    司马懿果然噎了一下,虚弱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华佗上前笑道:“温侯盛情,司马公子还请切勿推辞,老朽虽无用,然而治一水土不服,还是很有把握的。别说水土不服,任何疑难杂症都难不到老朽,公子这样子,不用把脉,老朽一观便知,更无需服药,一针下去,包管有效,一定会恢复生气,面色红润……”
    吕布道:“老神医如今竟有这般本事?!”
    华佗瞎扯,笑道:“主公不知,医者,望闻问切,这切脉其实是末技。”
    吕布用一副你这么厉害的样子看着他,急切的道:“既是如此,为保万全,还是切一下脉,更妥当!”
    华佗笑道:“自当如此,司马公子是徐州贵人,老朽再无用,也得治好。不然,老朽便要吃住在此府上盯着了……”
    司马懿心里真是哔了狗,好生生的怎么遇到这么个神医。他本来就没万全准备,再加上演技再好,骗骗普通医者,也许还能蒙骗过去,可是骗过华佗,这可真是千难盛难。
    也就是说,想要骗吕布,是容易的,骗过这老精怪。呵呵。
    华佗用一副笑意盎然,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他,道:“司马公子,还请伸出手腕来……”
    司马懿现在是七上八下的根本就如咸鱼一样的无助。
    吕布听了,也是急的直接上手,就要来撸他的袖子,道:“仲达切不可讳疾忌医。华佗医术很好的,必然能助你康复如初!不是布说,文人士者的身体,实在太弱了,不如布皮糙肉厚,都没生过病……”
    司马懿此时哪能拦得住他的上手?!
    那双铁臂一伸过来,拉了他的手腕就往华佗手里塞,司马懿想夺回来竟没能办得到!
    因此,一张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竟是红了。
    华佗也是啥好人,笑嘻嘻的假装把了一下,胡说八道蒙吕布呢,道:“无事,扎一针就好了。”
    吕布是真信啊,道:“那快点吧,若是总好不了,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华佗忍着笑道:“是。”
    吕布还安慰司马懿呢,道:“勿忧,如若不好,便叫华佗贴身照顾你……”
    “……”司马懿僵住。
    华佗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呵呵,想装病啊?!装病就也连累他,天天往这跑,他有那个时间天天陪着司马懿耗?!
    其实华佗以前也是直性子,搁他以前吧,司马要是敢这样,他早开骂了。但是现在,这不是学阴了吗!?
    所以他心里就是成心的想叫司马懿吃点苦头,以后彻底的把装病这个毛病给改了!
    要不然,动不动就叫他来,他能这么闲?!
    所以华佗是把司马懿的手往手里一拉,勒的紧紧的,还坏心的道:“主公,且助老朽按住司马公子的手臂,若是扎歪了,怕是有的疼!”
    这活对吕布当然不难,所以就死死的给按住了。
    司马懿脑子里是嗡了一声,真的急了,道:“……其实养几天便好了,真用不着如此……”
    “无妨,华佗的医术,天下无有能敌者,仲达无需自责,扎上一针便没事了,”吕布道。
    他自责什么了他自责?!
    司马懿想把手再抽回来,哪能抽得动?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华佗抽出一根长长的针出来开始消毒了,他急的不成了,道:“真用不着……”
    可两人哪里理他?
    司马懿心知劝是劝不住了,便道:“敢问神医,要扎何处?!”
    我能告诉你?!
    华佗擒住他的手跟擒了一根大猪蹄似的,眼疾手快的就要往他指尖上扎。
    司马懿吃了一惊,这么长的针,这是要扎死他么?!脸是又青又白,他哪不知道这华佗就是故意作弄他呢,一时大急,道:“别扎歪了……”
    华佗哧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扎针啊,与主公射箭一样,只在手熟尔,廉颇八十尚能上马拉弓,老朽虽老,这手还不抖,这技艺真不比主公拉弓射箭差……”
    说白了,今天司马懿跑不了!
    吕布闻言,还点头呢,十分明悟道:“唔,有道理。”
    华佗狠狠的对着手指上的穴位给扎了下去!他更知道怎么样疼的死不得生不得!
    都说十指连心,这一针下去,司马懿痛到灵魂都要出窍了……可他却是生生忍着,不发出一声的呼救。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可是疼到什么程度?!只见额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滑,眼睛发散,空洞,灵魂像是错位撕裂的疼,偏偏要躲,还被吕布捏着动弹不得。
    吕布看他一眼,都没忍心看针……说实话,光看着都挺疼的。他也怕华佗,见此情景,也难免一个激凌。
    人可以生,可以死,不可以病啊……真是活受罪。
    这司马懿未免太弱了点,哎,书生就是不成!这娇弱的还没娴儿身体结实呢。
    华佗足足扎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拔了针出去,他的技术可以说是出神入化了,一滴血珠都没流出来。
    扎了针后,司马懿感觉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华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包管针到病除,这个穴位,可以解心中躁郁之气,司马公子,明日,你一定会好!”扎了人,还要噎人。
    “明日果真能好?!”吕布急切的问道,“真无需用药?!”
    “用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苦……”华佗道。
    司马懿急道:“无需用药……明日,懿定能好了。”
    他因为太急,差点咬到舌头,十分失态,心情复杂到无法说,他当然知道华佗在耍他呢,心里郁闷的要死,还不得不谢他,道:“能得神医出手,懿甚荣幸,药无需再用了,不劳主公担忧,懿明日定能好!”
    “也好,明日若不好,再用药不迟。”吕布道:“这一路真是叫仲达受苦了。也罢,今日这宴仲达赴不了,改日布定专门为仲达设宴,接风洗尘,列为上宾。以后有仲达助布,布甚喜。定要好好休息,早些好起来!”
    华佗也十分虚情假意,道:“定要好起来,不然怕是还要多扎几针,用猛药了……”
    “……”司马懿躺着气的闭上了眼睛,像一条任人摆布的咸鱼。
    最可气最可怕的不在于吕布是个尖滑的人,而是他是真诚的。这才是最最可怕的!
    司马懿也是蒙的要死要活的,他不怕曹操的老谋深算,不怕曹营的手段十足,却偏偏怕这吕布的糊涂懵懂……
    这叫什么事?!
    真傻子,是真的叫他彻底的弃疗了。
    装病这一顶,以后再也难以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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