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是步行去往县衙。
    街道上的积雪已扫到二旁,累的越一人高。太阳一照,积雪晃眼的亮堂。屋檐和树枝上的积雪则是被扫除了部分,剩余的因温度低就结成了冰锥子,又被太阳一晒,滴答滴答的滴水。
    大人们的脸上都是愁容,即便家里没怎么遭灾的,也知道年景很难了。就那不知何谓疾愁的小娃娃们此刻不顾被寒风吹红脸,在那追逐嬉闹着,或堆着雪人、或打着雪仗。
    “城南城北,仿佛是二个世界呢!”鹿鸣笑看着从自己跟前跑过的打闹孩子们,叹气道。这会儿,城南这么点大的孩子,只怕个个都愁苦着,那里还有心思玩闹。他们的家园坍塌了,父母或死或伤。就算一家子都没事,也没有足够的米面让他们撑过一冬里的。
    “是啊!”九象的目光也追随着那群嬉笑打闹的孩子,感叹,“这世道,说起来,是真不公平的!”
    鹿鸣就看着九象挑挑眉,“看不出来,你挺看透世道的!”
    九象笑笑,“我们是去哪?”
    “县衙!”鹿鸣道。
    知县县衙,鹿鸣又见到了曹儒恭。
    此刻曹儒恭心里已然知道鹿鸣的身份了,但他只当不知,在谢过鹿小姐的大义捐粮后,曹知县问起鹿鸣再一次来县衙的目的。
    “我想问问大人,米粮是否还足够,一旦不足,大人可有打算?”鹿鸣开门见山的问。
    曹儒恭的心里隐隐有些期盼,他很希望这鹿家小姐能再捐些米粮。他已经打听了,在大灾来临前,鹿家就囤着米粮呢,不止米粮,还有不少别的东西,比如野菜干果能让人果腹的吃食。
    “确实,仓库里的米粮已经不多了!”曹知县叹息摇头,手在大腿上重重的一记拍打,眼睛带出些许激动意,“鹿小姐此番来,可是还能捐些?”
    “大人,不瞒您说,我还有些吃的,但以目前受灾情况计,只怕最多撑不过十天半个月!所以我才来问大人,将来可还有别的打算?”鹿鸣也老实的交了自己的底。
    也没粮了啊!曹儒恭放在自己腿上的手就握紧成拳,眉头微微交拢。他想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送客,但鹿鸣却是站了起来,只见她一揖后道,“大人必然清楚,等人饿极,为了活命,就必然会存了坏心思动手抢,是最直接的。如今城西城南受灾严重,但城东城北影响并不是很大。一旦城西城南的人感觉自己要活不下去了,就必然将主意打到城东和城北来。”
    “那些没有能力护住口粮的人,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口中的粮食被人夺走。那等不甘心的口粮被抢的自然要反抗,反抗的时候不是将人打伤,就是自己被人打伤。无论如何,冲突和流血是不可避免的!而这种暴力的苗头,只要一开始,就一定会疯狂的滋生。请问大人,到那个时候,您又作何打算?”
    曹儒恭的双手松开又握紧,他为官多年,鹿鸣说这一切他早就已经预想到了。
    要解决发办法不是没有,就是城东城北的人将米粮拿出来救助城西城北的受灾民众。根据府衙多年的记载和衙役的打听,城北大户的谷仓里,哪个不是存粮满满的?只要他们肯分一些出来,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关键的关键就在于,他们不肯分啊!要肯分出米粮来,曹儒恭哪里还会忧愁如此?
    “鹿小姐,你说的这些,本县都知道......。”曹儒恭撑起几分笑意,但他话没有说完,就被鹿鸣打断了。
    鹿鸣道,“我看的明白,大人拿不到米粮,那些城里大户谁都不愿意分出米粮来。我也看的明白,大人因为曹公子的事情受了牵连,年后如何不得知所以大户们并不肯卖大人的账。我还看明白了,赈灾这件事情,做好了未必能让大人升迁,但做不好了,必然全部是大人你的责任。您会是替罪羊!”
    九象眯眯眼睛看鹿鸣,她知道的,可真多。一整天不说话,所以说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些事情吗?
    曹儒恭也很意外的看鹿鸣,她怎么看明白的?自己看明白的?小小年纪的姑娘,竟是能看出那么多东西来?!多少愚蠢的人都以为他曹儒恭真的会在赈灾的事情上做手脚,到是一个小姑娘看的明白,他的赈灾,其实是在赈他自己的命呢!他怎么可能做手脚。
    小姑娘鹿鸣说了最后一句话,平平静静、安安然然的道,“大人,他们不给,那我们就抢啊!”
    九象嘴角一弯,垂眼无声的笑了。抢!所以她是来说服知县大人当强盗的。
    .................
    就在鹿鸣在县衙的时候,齐氏药院派了人来到鹿鸣的新宅。
    昨日鹿鸣救治一妇人的事情传到了药院里头。那些传言说的神乎其神的,什么鲜血流了满地,什么听到了刮骨挖肉的声音,也有人说看到帘子后头鹿家小姐在开膛剖腹呢。
    开膛剖腹救人性命,那人最后还能活了。那是齐药婆都没的本事。
    但空穴不来风。齐药婆思量以后,让她的婢女阿七来了。
    “小姐出去了,那位大婶就在里头,人好好的,我们也照顾的妥当细致,小姐说药院那边也是人满为患,才没让我们送过去!”宅子的做事的仆妇一边领路一边说道。
    阿七点点头,随着门口,进到屋内。屋子不大,但已挤满了人,都是老弱妇孺。说是挤满,但又都铺的干净整洁,屋子里也没什么臭味,到是有着药香。
    “都是受了灾的,小姐能领的都领到屋里养着了!”仆妇道,“咱们小姐人啊,心善的很。之前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她都不计较呢!”
    “你忙你的,我自己看!”阿七并不想听仆妇叨叨,她回头看了看那仆妇,神色清冷的道。
    那仆妇忙闭了嘴,手指着一躺着的妇人,“就是她!”然后尴笑着退出了屋子。
    阿七抬步走过去,一众的老幼妇孺都以怯生生打量的目光看着她。
    阿七并没有在意那些人的目光,她走近那妇人,蹲下,伸手扯开那妇人胸口的衣衫。
    “她受着大伤呢,小姐说,最好不要乱动!”就有老者提醒阿七。
    “恩,我是鹿小姐的先生,我也是来看看伤者的伤势的!”阿七头也不抬,说话的时候二手已经解开了妇人胸口衣衫。
    麻布缠住了伤口,看不真切伤势。她就又从袖子里取出一锋利的刀片,熟练的对着麻布轻轻一划。
    麻布断开二截,露出妇人胸前敷了厚药的伤口。
    阿七自取了软帕轻拭去敷着的药,等伤口渐渐清晰的暴露出来的时候,这位阿七先生的眼眸微微一凝。
    妇人胸口上确有一道长痕!
    更主要的还是在妇人心脉之上,有一巫家符文印记。这印记被人为的遮掩过,但阿七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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