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穹宇哭丧着脸,心情低落地说:“可惜,我们来的时候有那么多人,现在却只剩下我们几个。不错,生命是脆弱的;但是,我们的意志从未曾被打败过。”
    我心里忽然酸酸的:是啊,在这地下,失去生命这样的事情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蓝墨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圣谕你们拿到了,你们就先按照我给你们的地图离开吧。”
    “好,那我们在上面等你。你快点。”表哥说道。
    我们剩下的人没有按照原路返回,因为很多墓道已经被堵了,而且,这座蜓北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所以,我们只能抄近道离开。
    这一次,我们走得很急。因为我们生怕出了什么危险,毕竟,这卷圣谕可是用好几条人命才换来的,万不能出差池。
    我终于看到前方的一处亮光,表哥在上面接应着我们。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从一个洞口里钻出来,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土地,我揉了揉眼睛,仰望苍穹,阳光暖洋洋的洒在我身上。天色就像水一样的清,湛蓝湛蓝的。极薄的晴云洋洋洒洒地挂在天上,浩渺天宇,清风微拂。
    我又看到回到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这一刻,我的心情完全放松,就好像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又看到初升的太阳和绚丽彩虹似的。那种感觉,是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描述的。
    蓦然回首,一切就好像都在昨天。在墓里我们一同经历了生生死死,本以为,我将这辈子永远留在地下了,本以为,蜓北凶险万分,我们将会身处逆境。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成功了。那些企图从这一次探险中牟取利益的人,都已经溘然而去了。
    所谓的人在做天在看,也不无道理。我们的初衷是为了拯救中毒患病的人,果不其然,老天爷没有辜负我们的一番心意。
    轻风吹着我的脸庞,我把目光投向远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蓝墨从洞口里慢慢地爬上来,道:“此地不宜久留,蜓北之事,便到此为止了。这一切,也只有我们知道,我们虽然安全出来了,但是这个地方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所以,我早在地下各处埋下了许多定时炸弹,地下情况不是上面的人所想的那么简单。既然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就没必要再留着它了。时间有限,我们得抓紧赶路。”
    到花都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暂时还没有把回来的消息公开出去,不过圣谕的内容已经打印出来了,秘方也提交给了医生们。等药材都集齐之后,西场那些人就会得救了。
    一回到家中,我越发感觉身子不适。给我看病的医生说我是染了风寒,可我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自打从蜓北回来,我就很嗜睡,有时候发呆神往,愣着愣着就睡着了,还睡了一个下午。这才过去了一天,我却时常觉得过去了十多天的感觉;胸口闷得慌,昨夜又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人大脑的电磁波一旦被扰乱,很容易产生幻觉,而不仅仅是嗜睡。骷髅玉具有同天体般强大的磁场,人体的磁场相对较弱,所以有时候我看东西一入了神,便会出现许许多多怪诞的画面。
    今儿一大清早的,倾尘便百忙抽空来瞧瞧我。据说大伙儿闻讯以后都感到很惊讶,我们竟只剩下五个人平安归来。这更加说明了蜓北的凶险程度,所以倾尘已经和归海老板提议要将蜓北划为考古禁地,严禁人进行考古工作。
    我便笑着说:“其实,在要离开的时候,蓝墨已经把整座蜓北古墓炸毁了。里头也没什么了。这一次探险真的是够惊心动魄的,我还亲手斩杀了那巨蜘蛛,为李一庭报仇了。对了,最近这上面的事情,还好吗?”
    倾尘满面春风地回答道:“很好。这一次,方衷洺死在古墓之中,方家又被重创,估计他们暂时还不敢怎么样,不过我们万不能掉以轻心。看见你平安归来,我真的很高兴。”
    想来,这上面的事情若没有倾尘在维持着,恐怕文物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文物界了。从蜓北回来后,陌蓝墨竟离奇地失踪了,我找不到他,也找不到双目失明的离珠。据二山胖描述,说是蓝墨回来第一时间就把离珠从他那里接走,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如今,文物界呈现出一片空前的团结与和平。但我深知,这种局面从来都不能维持很久,而且始终会被利益二字打破。有归海月这样的大人物坐镇,他方德祺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闹事。
    一想到这稀奇古怪的归海月,忽然一个探子就从院子里跑进来,说是归海月老板要约我喝茶,地点什么的也都介绍清楚了。我便应了。我倒想看看,这个归海老板究竟是在唱哪出戏。
    近来雨水不停,从早到晚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乌云密布。这两天街上都没什么人,本来我是想在家里好生呆着的,可是归海月老板都开口要见我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潇潇淫雨,我匆匆地把雨伞搁在茶室门外,前脚才跨进茶室,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眼角余光便能察觉得到一个人在朝我招手。那手可招得很热情啊,我找到他的位置,忐忑不安地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来。
    其实从进到茶室里,我就已经注意到这四周的人都在注意着他。就连那些个拉小提琴的音乐家,似乎也是他的人。不过也不算奇怪,他是咱们文物界的老大,出来这种公众场合,带些人保护也是正常的。
    他的打扮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多大的差别,仍然是一身西服加黑皮鞋,三七分黑发,大拇指还戴着一个玉环。见了我,他便挺直了腰板,笑呵呵地把一本菜单递给我,然后问道:“想吃什么,尽管点。”
    我有些紧张,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来茶室的话,那顶多就点两杯上好的茶,心情好的话就再来几块糕点,没什么稀奇的。毕竟茶室又不是吃饭的地方。
    我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便慢慢地打开那本菜单。菜单里的内容,一眼就把我吓住了。什么水煮龙虾,青椒牛柳,鲍鱼炖汤,烤羊腿的;一般茶室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难不成,归海老板自个儿承包了这个?
    早上我还没吃饭便赶来,如今看到这些很香的字眼,我便不停地咽口水。可是当我再看到后面的价格的时候,我忽然间就不饿了……一盘水煮龙虾就要一千三百块;想来,这个价位就够我吃一个月了。
    归海月看我愣了大半天都没点菜,便接过我手中的那本菜单,清了清嗓子同一旁的服务员说:“来一个青椒牛柳,还有这个清蒸大闸蟹也不错,另外,听说这灵芝炖黑鸡补身子吧?于老板探险的时候伤得挺重的,吃这个应该很合适。对了,要两份,全给于老板吃。还有呢,再来两壶你们这儿最好的茶。记得啊,一定要最好的。”
    话罢,他便把头转向我,露出一口白牙,道:“没事啊,不够的话咱们再上。”
    我尴尬地问:“老板,我们就两个人,点这么多吃得完嘛?”
    “你别紧张,这次叫你来呢,是有要事相商,”归海月摆摆手让那些琴手先退下,继续说道,“这次蜓北的事,你做得很好。没想到十来年不见,你的本事倒长进了不少。我呢,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的确想不起来七岁那年的事了,而且也不是最近一两年才记不起的,好像这种遗忘是从来就有的。
    “那你其他年龄的呢?比方说,五岁六岁,八岁九岁十岁,这几个岁数的那一年,你都知道些什么?”归海月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觉得他也不像在套我的话,因为在我的过去,活得很平淡无奇。也就是说,在还没发现这块骷髅玉以前的我,就和一个常人一样,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平庸。因为我知道,我天生邪气颇重,很容易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愿意靠近我。
    我回答说:“六岁那年,我便上花都小学一年级;八岁那年,我第一次在昆明过生日,那年我和外公到远房亲戚家里住了一阵子;九岁那年,表哥出外留学。”
    每一年总有一些能让我记住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的大事。其实不仅是那些快乐的回忆令人难以忘怀,有些时候,一些痛苦一些离别一些伤心事同样是那般刻骨铭心。悲欢离合,最难以释然。
    归海月若有所思,随后,他便从兜里取出一张照片,递到我跟前,说道:“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你?”
    我接过那张照片,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张合影。这照片上一共有六个人,其中有一个是我,还有外公和表哥,我再惊愕地望向坐在我前面的归海月,竟发现照片上也有他。
    但是另外的两个人,我却从未见过。
    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过看样子,这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了。那时候,我还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夹克衫,这件夹克衫已经被扔掉好几年了。按照推算,那个时候的我,大概就是七八岁的样子。
    “你怎么会有这个?我们什么时候还与你合过影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哦,我知道了,这照片不会是你PS的吧?”
    “你先别着急,这张照片,不是合成的。因为,我也很难弄到你们三个的独自相片,而且,这张照片是真实的。你之所以想不起来这张照片从何而来,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你,才七岁。我想说的是,七岁那年,你,被抹除了记忆。”
    我大惊失色。
    这……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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