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只有我们三个在这儿,要是换二山胖来,指不定他肯坚持呢。他那么懒,肯定是匍匐一会儿,然后趴在地上睡一会儿。不过换我,心态可没那么好,那一把把沾毒的刀都吊在你头上了,哪里还有心思歇息。
    好一阵子,我才喘过气来。忽然眼前的光线慢慢变暗了,就好像夜幕即将来临,灯火阑珊。睁大眼睛一看,才知道原来头顶倒吊着的金刀已经到了尽头,这意味着我们可以起身活动,不必再匍匐前行了。
    长时间保持那样的姿势还真是不舒服,我们起身后,回眸望了望身后那条看不见底的被一把把从洞顶伸下来的金刀笼罩住的黑路,这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如尘埃落定般放了下来。
    我顿了顿身上的灰,缓缓抬眸,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团黑腾腾的烟雾,那黑烟要比烧东西冒出的烟更浓更黑一些,还有一点深灰色,就好像什么万恶不赦的恶魔被放了出来。
    黑烟一团团的,翻滚着,夹杂着丝丝瘆人的声音。那声音,就好像骨折一样的清脆,又好像哭号一样的空灵。
    乌烟瘴气,大概描述的就是这个。我也想不出再好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团黑烟了,密密麻麻的,没有空隙,但却像叆叇云朵,只不过天上的云是洁白的,而它截然相反,是灰黑色的。
    这黑烟也没有什么模型,我忽然察觉到这黑烟的危险,就急忙四处观瞻,东张西望的,找找有没有出路。
    表哥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那是什么东西?不会又是那鬼婆怪吧?”
    陌蓝墨皱紧了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这团黑烟,淡淡地说:“巨蜘蛛。”
    “不会吧?这墓下,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你再仔细瞧瞧,这黑不溜秋的,怎么会是巨蜘蛛?或许真是黑烟呢。”表哥冷哼一声。
    我倒觉得陌蓝墨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这就是闻名在外的巨蜘蛛。不过这巨蜘蛛与外面所说的很不一样,它的出现模式竟然是一股黑烟。
    我屏住了呼吸,瞪圆了一眼:只见从这腾腾黑烟里冒出来一个爪子,这弯弯曲曲的爪子上布满了灰色的绒毛,绒毛上竟有斑点,这一圈绒毛就好像是东西发了霉形成的菌落一般,好生细致。那爪子尖利得很,就好像那水果刀的末端,只是颜色黄了些许。
    “快跑!这儿有路!”我拐了个弯,一溜烟穿进左边的墓道。
    与其说是墓道,不如说是一条通往外面的出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光亮的出口,才知道原来我没有走错路,我拽了一下表哥,随即他也立马带着陌蓝墨往我这个方向跑。
    我火急火燎地跑着,恨不得一下子能飞到那个出口。遽然,不知从哪里摔下来三个人,那三人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刹不住,由于惯性竟然撞到他们身上去。
    乍一看,才发现是刘爷,缪彧楠还有李一庭。不过,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还是掉下来的,我扶起刘爷,匆忙地问道:“怎么回事儿?陈欢雪呢?”
    “一言难尽,陈欢雪她……她遇难了……”刘爷眉头扭作一团,不敢抬头与我对视。
    陌蓝墨和表哥从后面跟上来,那巨蜘蛛舞动着八只脚猖狂而来,我瞄了缪彧楠和李一庭一眼,急如星火地逼问:“什么叫遇难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说清楚?”
    李一庭叹了口气:“方才活尸惊现,她死了。”
    我心头一震,活生生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刚才还看她对陌蓝墨情有独钟,如今,竟然命丧黄泉。
    刘爷说:“那现在怎么办?三爷你别看那出口很亮,这儿离出口可远着呢。而且这儿这么开阔,别说是跑,就算是骑车也要十来分钟。十来分钟,我们应付得了么?”
    表哥冲上前说道:“不行也得行,快跑吧!周围没路了,往死里跑!这巨蜘蛛性情暴躁,很凶险的!快!”
    话罢,我们四处散开,火急火燎地往死里跑,我一边拼了命地跑,一边焦灼地回眸看那巨蜘蛛。
    餐厅里灯火辉煌,一个外国的爵士乐师正饶有趣味地弹奏着“All that Jazz”,水晶吊灯闪着豪华的黄光,倒有几分欧洲古典的气氛。再加上别处的璀璨的壁灯,更把整个餐厅点缀得富丽堂皇。
    这家餐厅的金字招牌,霓虹灯彻夜地开着,吸引整座花城的人们。只不过,像这样载歌载舞的餐厅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就连倾尘也很少来这样的地方。这次文物界大聚,是归海月请的客,我看了一眼请帖,那请帖上写着的可足足有三十多人。
    只不过归海大老板只邀请各大当家入座,没有邀请当家身旁的跟班儿,不过,我会和表哥一块儿去,毕竟他身手好,还有两下子,不怕遇上麻烦。
    觥筹交错,电镀的光辉下是玻璃杯的影子,杯底还盛着一层薄薄的红酒。中间是两张偌大的圆桌,我瞧这架势这么大,连桌子都能挤满屋子,看来归海月的安排是有分寸的,这样的圆桌,围坐起来,三十多个人是不愁没位置的。
    倾尘也来了,而且就坐在我身旁。月夫人很早就来占位,其余的各大世家当家人也都来了,陈老太爷虽然身体不适,但是生怕归海家翻脸,所以就强撑着孱弱的身子赶来了,他现在走路还需要别人搀扶着呢;卞承君的打扮反而是妖艳了些,这已经不符合她当初端庄典雅的气质了,这妆浓了,人倒是越像这月夫人了。
    缪彧楠撞见我,随即给我打了个招呼,我应付式地答应着,他扶着那位狗眼宗师入了座,而且还差人为他母亲沏了一壶茶。说来,他在墓中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坚持着参加聚会,还真不容易。
    忽然,餐厅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目光投向入口,那壁灯调为红色,四下都是幽幽摇曳不定的光晕,意大利琴手还是演奏着美妙的钢琴曲,我也放下手中的酒杯,跟着缓缓起身,仰头伸着脖子望向入口处。
    一群打扮怪诞的黑衣人嗖嗖地排好了队形,紧接着,一个瘦筋筋的男人跨步而入,他一身西装革履,黑色擦亮的皮鞋,那黑裤显得他腿脚的消瘦。他留着一顶三七分黄发,戴着一双墨镜,看起来气派豪爽。
    表哥把嘴贴在我耳旁轻声说道:“这归海家排场可真大,不就一老板吗?你瞧,那就是归海月,他可真算得上是文物界的第一绝色呢。”
    我不屑地瞥了一眼:“这什么呀?人是长得不错,不过没我们仨好看,我觉得这大老板绝对比不上蓝墨,他可是尸尊。”
    “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了。”
    看见其余的人也都落座,我也不慌不忙地坐了下去,他摘下墨镜,只瞧他黑艳艳的丹凤眼里射出两道深邃的光芒,那目光盛气凌人,细长的尖钩鼻,两弯黑色的柳叶眉,唇若涂朱。
    可能是大家伙都被他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他那惊艳的外表还真令人瑟瑟发抖。惊鸿一瞥,在场鸦雀无声,就连咳嗽一下都不敢。
    他微微打开了紧闭的薄唇,温和地说道:“各位,先自我介绍一下,免得有些贵人多忘事,都忘了我这张脸是谁了。我,是归海家族的大族长,考古界之首,归海月。”
    大家赔笑一阵,紧接着倾尘便说道:“几时不见大师兄,看来师兄还是如当年一般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呀。”
    大师兄?
    我纳闷了,表哥偷偷告诉我,这倾尘和归海月先前是拜于同一个师父,只不过他们的师父叶氏已死,所以说倾尘是归海月的二师弟,两人从之前就一直有交情。而且,归海月本来是叶氏的唯一一个徒弟,后来,又破例收了倾尘做关门弟子。
    “师弟,过奖了。我看师弟的气色也不错,”他开始玩弄他手上的玉镯,慢慢说,“最近呢,文物界这边好像不是很太平,我听说其中就发生了一些小事情,还赔了不少条人命。其实在此之前,我就说过,蜓北,不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况且那破地方烂了那么多年,怎么某些人就这么不识抬举呢?”
    话音刚落,语惊四座。卞承君笑吟吟地接过话来:“莫非您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吗?今天,您来到了这儿,又作为文物界的头儿,既是有幸所有人聚集到一块儿,那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您认为,仅仅因为某些人的前辈去过蜓北,所以就只允许他们的后代下墓,这合理吗?”
    归海月干脆利落地回应道:“合不合理,不由我说了算,当然,更不由你说了算。既是共同在这文物界里混,大家伙都是为了挣一口饭吃,那就应该守好规矩,文物界的人才那么多,派谁去,界长还有大使自然慧眼如炬。”
    月夫人挺直了腰板,拉了拉米白色的披风,跷起二郎腿,诈眉诈眼地道:“慧眼如炬……我虽然刚入文物界不久,可毕竟是这花城地地道道的商人,文物界这么大,网罗外八行的摸金校尉,囊括各大雄踞花城的世家,这国内一级文物,我们文物界也献了不少。可世人皆知于家本来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已然退出这个文玩江湖,如今大势已去,已经没有卷土重来之势,文物界是大家的,在座所有人的文物界,怎么就由一个小孩说了算?你于家,算哪根葱啊?”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表哥本来要上前一步然后破口大骂的,可是却被我拦住了。在这种公众场合,大家伙可都看着,他冲动不起,也任性不起。
    我反唇相讥:“月夫人,地上和地下的事情,我们都是讲规矩的。我既然做了这个护墓大使,那就要肩负起文物界的重任,不只是拥有权利,当然也包括行使权利。地下凶险万分,情况你也看到了,陈家和李家这次损失惨重,而且还丢了几条人命,可见地下并非常人就能去的。权衡利弊,我自然会挑选一些经验丰富的人下墓,这事儿由不由我说了算,不重要。重要的是,做这事儿的,得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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