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格局,在廊城里,算是数一数二了。
    东西南北四面都是房子,在中间形成一个天井,栽种着一棵大榕树,枝叶舒展开来,随着夏风轻轻飘荡,发出沙沙的声响。
    由粱之姝陪着,穿过廊子,贯通到南面的正院里,就是一处特意被安排出来的招待人的居所。
    陈家显然对这次陈老夫人的寿宴颇为重视,代客厅里每一样都摆着好东西。在正中央,摆着一个双面绣屏风,一面是笑得慈眉善目的老寿星,一面是个大大的寿字。让人一看,就意识到是好东西。
    在看旁边,摆着一排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大朵大朵地开着,异常的惹人眼。
    牡丹花在廊城并不多见,能有一盆就能说明这家的条件不错,地位非凡,陈辉为了给老母亲祝寿,居然能弄了五盆过来。
    留意到韩如月盯着花儿看,粱之姝颇为骄傲,挺起胸膛,娇滴滴地说着:“王妃是不是也觉得我家这牡丹开的好?等宴会散去,我拿一盆给你?”
    韩如月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打量了她半天,看得后者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甚至怀疑自己脸上的妆容是不是没化好,忍不住摸了摸脸颊。
    “不用了。”韩如月摇头,将视线收了回来,没有再看她。
    粱之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还亲热地将韩如月迎接到里面的位置。
    这是一个约有四尺余长的大炕,上面摆着一个紫檀木的炕桌,炕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炕屏,绣着美人赏花图,大炕正对面的多宝阁上,摆满了好东西。
    韩如月这么多年跟着修夜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其中有一对青白釉梅瓶,疑似是前朝的古物,价值千金。
    陈家条件太好了,和廊城刚刚闹过雪灾的满目疮痍相比,太过格格不入。
    韩如月眸子闪了闪,垂下了视线。
    有丫鬟鱼贯走了进来,托盘里摆着一样一样的好东西,放在前来参加寿宴的诸位夫人旁边。
    韩如月在这里面身份最是尊贵,陈家就算再想巴结,也不能不在乎旁人的视线,故而陈老夫人跟着旁人一起说话,默许粱之姝全程陪着韩如月。
    “王妃,快来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这些糕点,可是相公特意从京城的糕点铺子定到的,为了能新鲜的送到这里,累死了好几匹马。”
    粱之姝也不知是真没脑子,还是装作没脑子,笑嘻嘻地对着托盘里的美食,向韩如月介绍着。
    其实就算粱之姝不介绍,韩如月也是能认出,面前的糕点,出自她在京城的糕点铺子。
    毕竟那些食物,大多都是她研究出来的。甚至为了能让人品味到更多的美食,她特意发明了这种将每样只有一块的礼盒。
    这礼盒样式精致,八角形状,里面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小隔间,里面只摆着一种糕点,颜色和样子都不一样,有圆的,方的,也有红的,黄的,一层层垒着,看着就让人有食欲。
    当初这礼盒一推出时,就受到京城里的欢迎。
    哪怕这几年她辗转在好几个地方,也能收到春英一家传回来的关于糕点铺子的生意情况。
    从京城到廊城,就算近,也要有一百功力的路程,平时赶车要两三天,看陈家的手笔,为了能保证事物的新鲜,这些糕点,应该只用一天便送了过来。
    结合粱之姝说的跑死了几匹马,到也没夸张。
    韩如月冷冽的眸子射出冷光,敛下长长的睫毛,没让粱之姝发现她的清楚,捻起一颗糍糯团子,送入嘴里。
    味道纯正,没有放时间长的干涩,一入口就让人食欲大开,正如她推断的。
    粱之姝见她吃了糍糯团子,还等着看韩如月的口味,具体喜欢什么,就见她停下动作,旁边的丫鬟刚忙将手绢送了上来,为她擦手。
    不知为何,明明什么都没说,粱之姝就是觉得她很生气。
    粱之姝脸上的笑容很僵硬,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您不喜欢吗?”
    “还好。”
    “那为何不吃了?”
    韩如月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她问了一个非常傻的问题。
    粱之姝心里一阵别扭,这韩如月自从当了楚王妃后,怎么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她还想说什么,突然有几个夫人走过来,找韩如月套近乎,那些人的丈夫都是有官位的,平时在家里说的算,没少在外面走动,彼此都很熟悉,不过三言两语地功夫,就把粱之姝挤到了旁边。
    粱之姝看着夫人们包围的韩如月,心里的嫉妒一股一股地往外冒,眼睛里不由得就冒出几分凶狠。
    就在她控制不住要做些什么时,一名不起眼的小丫鬟跑了过来,凑到她身边,小声地禀告:“夫人,那位找您。”
    粱之姝神色一松,眼神里的恼怒转变成一种让人看不明白的火焰,她急匆匆地扭头,边走边问:“他在哪呢?”
    韩如月眼角余光注意到粱之姝走远了,冲着清溪使了个眼色,后者是个小丫鬟,就算要出去,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因此,她趁机退了出去,远远地跟在粱之姝的身后,就算有人来盘问,清溪直接双颊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出来找官房。”
    有热心地为她指了方向,也有凶残地让她不要乱走。
    清溪对自己的跟踪很有信心,然而前一秒还能看见粱之姝,下一秒在拐角后,居然找不到粱之姝的影子。
    她蹙起双眉,暗道不好,飞快地环视一圈,注意到一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便顾不得那么多,飞快地爬了上去。
    她才在树枝之中藏好,就见下面出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正是消失的粱之姝。
    “我说了,没人跟着我,你偏偏不放心。”粱之姝声音娇柔,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男人的声音很沙哑,从清溪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灰色的衣角,并不能看到长相。
    粱之姝不像他那般小心翼翼,看到男人便像没骨头般地黏了上去,“我按照你说的去做,将韩如月那贱人引了去,你可别忘了你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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