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人多眼杂,况她也决定了不要再想他,陆梨便错开眼神。
    三公主楚湄蹭她说:梨子,瞧,我四哥在看你呢。
    她再回头时,心里就已经恢复平静了。
    楚邹深受打击,他最是熟悉陆梨xing子的,旁人的恩与惠铭刻于心,唯独却对自己没有放不下,没有舍不开。现如今有个对她更好的优异男子出现,她又有何理由不变卦?
    罢,这原本就是她最好的归宿。楚邹想起自己为了见陆梨,而深夜扮作太监去找她的那段时光,蓦地俊容一冷,扭头便走了。
    陆梨瞅着那道翩舞的袍服,有点失落。楚湄dòng悉分明,便怅然道:我四哥人好着呢,他这样心里一定也很难受。唉,真不希望宋小姐做我四嫂。不过想想,那王世子一定也会把最好的给你,这样一想心里就宽畅了。
    陆梨不想将qíng绪连累别人,便也绽开笑颜:是呢。话说着才想起来,公主是不是该去陪淑妃娘娘守岁了,我也该去李嬷嬷那头。
    一句话提醒了楚湄,这便带着宫女赶忙告辞了。陆梨往西六宫回去,长长的甬道上灯火通明,往来却没几个宫人,都在前头场院里聚着。她往吉祥门里一拐,怎的前头却熄了一片,幽幽暗暗的看不清路,她脚下踩着了石子,忽而一抬头,便看到楚邹立在那前方的敷华门下,挺拔的身躯像一堵墙。
    陆梨不免讶异,分明才见他出了内左门的,下意识叫了声:爷。
    唔。楚邹不回头,似吁了口气道:一起走走吧,一晃又别了一年多。说着也不顾陆梨答应不答应,自撩开袖摆往咸熙门下拐。
    晓得他的执拗脾气,陆梨看看周遭确然无人,只得也跟了走进去。
    巷子里清寂,远处爆竹声忽起忽灭,只听见靴子踩在青灰石砖面上的声音。两个人就那么一前一后的走着,没有说话,太多的话噎在胸口,隔了这一年多都已不知从何表达。
    咳一阵冷风chuī来,楚邹轻轻地咳了咳嗽。
    陆梨忙问:爷可是着凉了,小心旧疾又犯。
    她也已十六,声线都变得更加动人,一点点陌生,几分的熟悉。话一张口,便叫人勾动心底的旧qíng思。
    楚邹没应,只沉着嗓音问道:就一定要嫁给他吗?那么喜欢他?
    陆梨一怔,才意识到说的是谁。答:圣命难为。何况陆梨即便继续留下,皇上也断不会停止婚配。眼下爷已复立太子,戚世忠与锦秀的臂膀被削在即,陆梨便走也走得释然了。仁允王世子温和谦逊,励jīng图治,嫁过去后做他的正王妃,确然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仁允、仁允
    楚邹听着名字都刺耳,他是走在半道上忽而想不通,便甩了小榛子又折回头的,从小到大所有的让步和低姿态都为着她一人做了,却等来这般一个结局。
    一时伤心气堵:爷问的是你喜不喜欢他?你莫给爷扯别的。
    这样蛮横的语气,又使人想起他少年时的霸道与冷鸷。陆梨被他质问得委屈,便启口道:既肯嫁,自然也喜欢。
    你楚邹蓦地回头:小麟子,你就非要把我生生气死不成?爷便问你,真的喜欢他,爷祝福你,可若是不喜欢,也别搁这说气话。
    那一袭杏huáng蟠龙袍衬着他笔挺的英姿,袖摆拂过陆梨的手背,带着夜色的薄凉。陆梨原还以为等到自己走了,他都不会在乎和过问,心中虽怨,到底生出些平复。
    便慢声答:前年爷弃了图画离开,今儿又应下宋家的亲事,这条路,爷心里应该已有了计较。陆梨进宫本就不打算和爷纠缠,若非看不下去爷自弃,也断不会再去瞧,现今这样倒是两全其美的结局了,何用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她微微颔首,姣好的脸颜上神qíng平静,自小卑躬屈膝在宫墙下当奴才,多大的风làng在她眼中都无以为波。楚邹低头看着她窄平的肩膀,忽而便转身抵住她道:那是你自个以为,爷怕的只是你怪我对你做的那些事。不带走画,一为破釜沉舟,一为留给你做念想。你可知我出宫后在城外等了你几天?大雪纷飞,爷便坐在路边的马车里巴巴的看,三天里你若来,爷便带你走了,自此一去不回头。等到第四天深夜,你既还不来,爷便当你宁要报仇也不要我。你问爷的咳嗽怎么开始,便是从那时冻起的。爷今儿便娶了太子妃,也能为你熬上十年不动她,可那个李世子,他能放着你三年不要吗?
    他靠得近了,那睿毅的凤眸里光影如炬,眼底依稀几分憔悴,只是专注地盯着陆梨。又从胸腔里轻轻溢出几声咳嗽。这是他不让小翠说的,到了今天陆梨才知道,他原在城外等了自己那么多天,一时不禁有些错愕。
    天空忽然飘起雪花,那洁白落雪如羽翼,轻轻略过二人的视线,陆梨的眼睛便有点朦胧。四周安静得有些异常,黑幽幽的,蓦一回神,才发现又走到了英华殿前的小僻门外。那些青chūn里曾经悸动的、探索的、不要命的jiāo缠又席卷回来,楚邹蠕了蠕唇角,忽然便试探地揽上陆梨。
    正待要抚她容颜,拐角宫墙下似有脚步声袭近,隐隐有人压低声说话。两个人怔了一下,楚邹便卷起陆梨闪进了小僻门内。
    穆指挥使收好了,这是当晚的铜字腰牌,挂这牌的都是自己人。元宵夜御花园设宴,趁各宫奴才在东西二条长街上摆擂,这时候便进宫换岗。贵妃会把皇上叫进万chūn亭,只等里头杯子掉在地上响,你们就立刻包围园子,二爷自会带着人bī宫。
    拿好了,这可是xing命有关。
    殿下放心,只太子爷那头咋办?
    好办,不是还有个陆梨姑娘吗?听说宋公子邀了三公主那天出宫看花灯,昨儿晚上便瞧见三公主跟前的婢女偷偷包了一件太监服,三公主这一乔装出宫,必定携着陆梨,风声放出去,太子爷还怕不心动?几位皇子爷的秉xing互相最是了解,这事儿您甭管。只要人出宫就好办了,这宫里头就是贵妃和二爷的天下。
    一糙一细的对话压得很低,隔着一道墙,大约估摸着就在几步外。陆梨和楚邹背靠冰冷的墙面熨帖着,不禁大眼瞪小眼,是太监小喜子的声音,那个姓穆的,若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禁军上十二卫金吾卫的头领穆光耀。
    老二这是要造反!
    陆梨含了含唇瓣,雪花飘落她长卷的睫毛,不敢抬手拭。忽然楚邹就弯下去,启开薄唇咬住了她。
    他已经很久没有吻人了,那棱角jīng致的下颌抵着陆梨生疼,肤表但一jiāo触,两个人都微微悸了一悸。楚邹蓦地就用狠起来,修长手指勾住陆梨的腰肢,舌头便翘开了她的贝齿。陆梨明白过来,连忙无声推搡。
    他那宫廷刺绣的袍服却繁复,轻轻一推便听出绶带微响,怕被墙外头听见,又不敢用力。楚邹便放肆了,就势把她的手环上自己的脊背。一晚上无心饮食,只不过抿了几口茶,陆梨口中却是喝了清酒的,芳醇诱人,他用力汲取着,甘之如饴,神魂迷醉。
    二十岁的楚邹,帝王英气已然十足,尤是出宫办差一趟回来后,那骨髓深处的锋芒又显棱角。霸道地抵着陆梨,袍服上淡淡的沉香沁得陆梨呼吸不得,渐渐便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是推拒不想要的,怎得两手攥着他的后脊,却不听使唤地摸索了起来。
    呵楚邹一用力,便架起陆梨水青的百褶裙,抵着她压平在墙面上。她的身段怎就能如此娇媚,锁骨下的风qíng似乎又见沃美了,腰肢儿还是那样曼妙纤细,胯盆却隐约丰盈起来。别开一年,怎就生出这些要命的微妙变化。
    楚邹不明白,只把陆梨欺负得变了形状,喑哑着问她:不想我么?宁喜欢那个人,也不要你的爷疼你?
    嗓音极其细微,仓促的,qiáng硬的,只容二个人听见。
    一提及李仁允,陆梨才恍惚的心神顿地就清醒过来。沈嬷嬷既已销声匿迹,极有可能是已经死了,这个局破不了,她就不可能和楚邹光明正大。可他眼下的处境,张贵妃与老二咄咄bī人,这时候如果再不权衡,再叫他因着qíng爱分心,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见他的手已扯下自己的薄衣,那个俨然隔着袍服蓄势侵犯。陆梨错乱间急忙咬了楚邹一口,狠狠心把他推开。
    外头jiāo谈渐至尾声:都记住了,这件事只许成不许败。
    请回告殿下宽心,卑职的命是贵妃救的,这些年得她抬举坐上这个位置,无有不敢尽心尽力!
    那就好,那就好,诚劳穆指挥使辛苦。
    脚步分开南北远去
    陆梨费力喘息着,怪楚邹道:爷不要命了?眼下形势急迫,爷再与陆梨纠缠这些,前些时的努力便又要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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